段莘乡 东山村

落花随流水

婺源北部高山林立，群峰耸翠。其中，苍茫的鄣海山和巍峨的玉屏山，像两只巨臂拱护着一颗明珠，她就是东山。

东山古称“鳌溪”，后人出于风雅，引用《诗·豳风》之句而命名村落曰“东山”，现属段莘乡东石村委会管辖，是个仅有200多人的小村落。村落始建于明初，民国版《婺源县志·人物》载：明代江泫干，北乡谢坑江村人，因父葬东山，庐墓居之，为东山始迁祖。江氏建居后不久，继有庐源詹姓迁入合居。江氏聚落称“下东山”，詹氏聚落称“上东山”，上、下东山之间相距不到半里，有青石板路连通。

昔日东山村落的庙宇和景观主要集中在水口永济桥一带，庙宇有魁星阁、汪帝庙、社庙、总祭所、布金亭和五猖庙；景观则东有“习园弯”（昔日文人学士吟诗歌赋的雅会之所），南有“龙岩”，西有“桃谷”。其中桃谷为东山籍近代名臣江峰青所建，是座意境清新恬适的私人园林，江曾作《鳌溪桃谷记》对其述之甚详。

江峰青，字湘岚，号襄楠，于光绪十二年（1886）中进士后，由浙江嘉善知县官至道员。1902年蒙大学士孙家鼎奏保经济特科第一，户部右侍郎李昭炜亦专摺奏保；1903年召试，领取优等第十七名，礼部尚书葛宝华又专摺奏保硕学通儒第一；宣统间任江西省审判厅丞；民国初奉母命还乡，被公举为安徽省议会议员；民国九年任《重修婺源县志》总纂，民国11年任县紫阳学社社长兼商、农、教育会会长。江峰青为官较开明，且多善行义举，民间有许多关于他的神奇故事在流传。

江峰青故居“进士第”为砖木结构，占地约500平方米，面墙保存较好，门楼气势巍峨，砖雕石雕颇精致，但内部倒毁非常严重，几近惨不忍睹，直让人感叹岁月沧桑、物是人非、世道无常。

昔日，东山村江氏宗族建有宗祠“思本堂”，另有厅屋“协和堂”。思本堂位于村外西山脚下，坐西北朝东南，占地约1000平方米，分前殿、享堂和寝室三部分。现今前后殿均已倒毁不存，仅剩寝室，亦已破烂不堪风雨飘摇。而在其前殿基址上建起的普通平房，曾先后作为小学、村委会和茶叶初制厂。后殿基址上则长满了灌木和杂草。

上东山詹氏宗族，原有宗祠“大本堂”，但早已倒毁，连基址都难以辨认。而远在江峰青之前，东山村赫赫闻名于乡里的，是以詹兆和为代表性人物的道士世家，成为名副其实的道士村。据民国版《婺源县志》“人物·仙释”篇所载：“詹兆和，北乡东山人，有道术。能以符箓召水龙。用黄纸贴火炙红砖上，携病人行过避灾厄。能备文移沉水达龙宫，祷雨靡弗应。又精研奇门，为人择吉日，届时有何现象皆能预知。今其苗裔尚有善符咒者。”

民国时期，东山詹氏“做大法”者有詹观金、詹全树、詹金盛、詹松盛（俗称“瞎子盛”）、詹仁盛、詹荣昌、詹荣华、詹七斤、詹路成、詹瑞生等十余人。这伙詹家大法帮，将方圆数十里的村庄都纳为自己的“门徒”，分区分片管理，各自都有本户长期且固定的“势力范围”，基本不会越界行事。他们从事的斋醮活动有出柩（召亡）、度孤、做常年（春祈）、做冬福（秋报）、大解、开光、接猖、发解、赶火神、送瘟神、赶吊神、破血湖、求雨等。其中，出柩为一天活动，道士收入为大米一斗；做常年或做冬福为一日一夜活动，斋醮的同时还需从休宁县请来戏班做“大法戏”，娱神的同时也娱人。

现今村民中仍流传这样的俗语：“文事淦堂，武事家祥。”意思是说，詹淦堂的文化水平很高，詹家所有与文化有关的活动，都由其唱主角，是核心人物；而詹家祥是个杀猪杀牛的好手，其精湛技艺附近一带无人能及。詹淦堂作为乡村名儒，自然也擅长道教法事，且父子传承，是昔日詹氏的道士世家。至今仍让村民津津乐道的道士，则是“瞎子盛”（詹松盛）和詹荣昌。瞎子盛的“瞎”是青光瞎，则外人不容易看出他是瞎子，其实他睁着眼，什么都看不到。但他有一项异于常人处：只要让人牵着他到坛场走一圈，他就能像光眼人一样正常做法事，从不会一脚走空摔下坛场，也不会头撞木柱。更让人吃惊的是，破血湖时，有一节要剑劈妖魔，有一人扮作“生死鬼”坐在血湖盆内，瞎子盛手握利剑，从高处往下直刺那“生死鬼”，观者提心吊胆，而扮者实际毫发无损，皆因瞎子盛从不会失手。

詹荣昌的道术亦非常了得。据其女儿詹翠珠及其他村民讲，詹荣昌“著名”的道术有三：其一，踩红砖，即光着赤脚从烧得通红的七块砖上依次踩过，而脚板不会烫伤；其二，撸火钳，即把铁钳烧得通红，一手握住钳柄，另一手紧握住钳身，从头到尾连撸数次而手不烫伤；其三，某年，詹荣昌去离东山十余里远的汪槎村做法事，村里有人“拆烂污”（婺源本地俗语，意指故意使坏），把詹荣昌做法事的工具偷偷藏了起来，詹荣昌于是念动咒语，那“拆烂污”者立马肚痛难忍，肝肠欲断，只好主动到荣昌面前来认错求情。荣昌说，你去看看村头某处田边的禾苗焦了没有，若没焦，就还有救；若已焦，那就是神仙下凡也不了你的命。那人去村头看了禾苗，所幸禾苗没焦，荣昌则拿碗水，将画了符箓的草纸烧入碗中，让那人把那碗水喝下，肚痛立消。自此后，荣昌无论走到哪里做法事，都没人敢擅自翻动他的“家伙”。翠珠说，我父亲这样做，其实是吓唬吓唬那个人，给他点厉害瞧瞧，略施薄惩而已，并不会真要那人的命。伤天害命，历为道人所禁忌。

求雨是昔日东山詹姓道士们常做的法事之一。要去求雨的地方在秋口镇一个叫“柽林底”的地方，那里的“龙王潭”据说有暗道直通到官桥出口；且东山道士求雨还有一个听来怪怪的俗称，叫“翻冷账”。传说龙王曾遭遇急难，被张天师出手解救，故龙王对张天师怀有感激之心，双方立下盟约：今后若张天师的弟子求雨，立马布云施雨。东山的道士们属于正一派的雷霆大法司，每次去求雨，道士做必需的法事时，都必须强调龙王欠他们的情，要还情就得降雨。东山村所有的詹姓道士都参加过“柽林底”求雨。1948年那次求雨，连降三天三夜，当时驻扎在本地的新四军政委崔振华亲率队部敲锣打鼓登门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