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黄宾虹

残阳铺水中

黄宾虹先生是中国山水画一代宗师，他是一位学者型的艺术家，在画学、金石学、文字学、美术史学、文献学和鉴赏学等领域皆成就卓著。他的艺术之根与博大精深的徽文化血脉相连，徽州是他的家乡，也是他精神的故园。

▲一代宗师黄宾虹

画家之外的黄宾虹

在中国近现代画坛，山水画家黄宾虹的成就很难有人能出其右。2013年，中央电视台大型系列纪录片《百年巨匠》为观众展现了20世纪中国画坛12位最具影响力的艺术巨匠，这部视觉版的中国现代美术史推出的第一位大师就是黄宾虹。2017年，黄宾虹绝笔巨制《黄山汤口》在中国嘉德艺术品拍卖会上又以3.45亿元的天价成交，由此掀起一股“黄宾虹热”。

有业内人士称，就黄宾虹在艺术界的地位而言，他的作品价值远远超过了作品的价格。

▲黄宾虹九十一岁自书


黄宾虹无疑是一位杰出的画家，但如果世人仅以画名推崇他，那他真是被严重低估了!
实际上，画家身份之外的黄宾虹在多个学术领域都造诣非凡，只是一直都被他的画名盖住了。“京城第一读书人”汪世清先生说，仅以画家或画学大师称誉宾老，是不符实际的，希望人们真正认识黄宾虹是“画学大师、杰出的书法家、独具风格的诗人、卓有成就的文字学家和金石学家、开辟新路的文献学家、具有独特见解的艺术史家和艺术理论家，还是金石书画的鉴赏和收藏家。”

▲黄宾虹篆书对联

汪世清先生是位治学十分严谨的学者，他的上述评价是基于对黄宾虹所涉学术领域的识见，并无过誉之词。可以这么说，在金石学、美术史学、文字学和书画鉴赏等领域，如果有人孜孜以求一辈子能于其中之一达到黄宾虹那么高的造诣，都堪称大师级人物。因此，学术成就高深而广阔的黄宾虹自然就被人视为一座文化大山。照黄宾虹老家徽州人内敛的表达，将黄宾虹喻为一棵文化的参天大树恐不为过。

▲黄宾虹作品，李可染有题“黄师晚年精品“


作为一位画家，黄宾虹一直在被人们解读，但真正懂他的人不多。有人看不懂他的画，就说他不会画画；有人看不懂他的画，则说他的画冠绝天下。既然都看不懂，我们倒不妨从他的画外之功来探探其深浅。以他博古通今的国学和美术史学养，以他出类拔萃的文字学和金石学功底，以他遍览历代书画名迹的鉴赏家慧眼，如果这一切都是为成就他的画名所作的铺垫，再加之八十余年从未间断的笔墨探索，那么，他的画作所达到的高度至少可以让我们有更多想像的空间。

▲ 黄宾虹收藏之古印
黄宾虹知己好友傅雷称其画“集历代各家之精华之大成，而构成自己面目”“在综合前人方面，石涛以后，宾翁一人而已。”潘天寿则以孟子“五百年，其间必有名世者”来代言黄宾虹的画学地位。或许他们真的读懂了黄宾虹，但或许黄宾虹的画学造诣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还需留待后来者以更新的视角去探索解读。


不了解徽文化就难读懂黄宾虹
人们看不懂黄宾虹，还有一个原因恐怕是对黄氏学术的渊源不甚了了，对祖籍徽州的黄宾虹与徽文化的紧密关系没有过多的关注。实际上，黄宾虹这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是深深扎根于徽文化沃土之上的，是博大精深的徽文化供给他源源不断的学术和艺术养分。走进徽文化，兴许我们能把黄宾虹看得更清楚一些。

▲黄宾虹题画故乡山水

地处皖南、坐拥黄山白岳的徽州山川秀美、人杰地灵，于这方水土上孕育而出的徽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滋养了一代又一代学界俊彦。仅二十世纪的中国文化舞台，就有一大批从徽州走出来的风云人物，如享誉世界的文化大家胡适、伟大的教育家陶行知、人民音乐家张曙、著名哲学家洪谦（维也纳学派中唯一的中国人）以及与黄侃齐名的经学大师吴承仕等等。这些文化名人大多自小浸润于徽文化环境，但弱冠之年已离开徽州在外发展，徽文化之于他们的影响应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文化基因遗传、学术品格养成和文化精神传承。

▲山水徽州

徽文化对黄宾虹的影响则更加全面而深入，不独造就了他徽州文人的风骨和笃实严谨的治学精神。黄宾虹是以虔诚之心主动承接徽文化各学科滋养，并将徽派汇入海派，以海纳百川的胸襟和视野贯通古今，融汇中西，终成艺术的集大成者。

自唐宋以来，历经上千年的深厚积淀，加之明清时期徽商对文化艺术的推波助澜，徽州在哲学、文学、训诂学、文字学、金石学、医学等学术领域以及在书画、篆刻、版画、建筑、园林、盆景等众多艺术门类上异彩纷呈，名家辈出，甚而独领风骚，自成一派，形成了独树一帜的徽文化。

出生于浙江金华的黄宾虹是典型的徽商后代，他从小接受的是崇文重教的徽式家庭教育，13岁第一次回祖籍歙县应童子试，就被徽文化的独特魅力所深深吸引，并从此一辈子都迷恋其中，如饥似渴地从中汲取充足的营养，并为挖掘与弘扬徽文化作出了突出贡献。

▲潭渡黄宾虹故居之怀德堂


在多次往返于金华与徽州之后，黄宾虹23岁回歙县老家成亲，后典居祖籍潭渡村的怀德堂（最终他从堂主后代手中买下，现为黄宾虹故居纪念馆），直至48岁举家迁往上海。尽管其间不断外出求学谋生，但他从青年直至壮年的家业都是以徽州为根基的，他那广博的学问也发端于此。是潭渡黄氏家族一脉相承的经学、诗学、文字学等家学积淀给了黄宾虹一个相当高的学术起点，是浩如烟海的徽州文献史料、书画古物助他开拓了文献学研究的新天地并以此出发梳理中国美术史，是熠熠生辉的新安画派、徽派篆刻艺术吸引着他从鉴藏到研究直至登上画学和金石学的巅峰……

▲ 黄宾虹《黄山汤口》图题跋


如果循着黄宾虹众多领域的学术建树往回追溯，我们会发现，其一枝一叶都是从徽文化这个强大的根系生发而来。或者可以说，黄宾虹一生的学术架构就是搭建在徽文化根基之上的。因此，若要研究黄宾虹，就不能不研究徽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