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婺源—延村墨色

蓝颜知己

早晨10点从晓起出发，1h后抵达思口镇的思溪延村景区（约44km）。依旧是空落落的景区中心，车不用停在停车场，可以直接开进村子。远远望过去，只见墨色连缀渲染，仿佛不是村庄，是菜田之后并不真实的背景。

延村古称“延川”，有传为金日磾的后裔，明初年金姓由沱川迁入。由于史上多茶商，延村房屋建筑规模较大，富贵气派，又因为多修筑于清乾隆、嘉庆年间，故而有清代庄园之称。

鼎盛之期过后，这里恢复安宁平静，却又累积出不一样的气质雅韵。我想，这大抵便是岁月的沉淀。历经风霜雨露，墨色的厚重更为儒秀，如同烛年老者，教人心生敬意。

尤其是这样无法解释无法形容的墨黑，积年，积重，积储。我以为这样长久的注视会衍生虚空和疲惫，可是看得愈久，心内反而生出一股股暖意，仿佛时光积攒的墨黑是温厚的手掌，拂过我黑色的长发，浸润我黑色的眼睛。

破败的却也终究教人心疼。颓墙，碎瓦，空洞洞的木窗门。旧了的就是旧了，不可阻挡。我停下脚步，为这样的损毁伤心难堪。

毕竟是和滋长青苔杂草的围墙不同。房屋的破败是遗弃，石头与砖块留在原地，冷冰冰地没了生气。无人照管的围墙却因此得了生机，绿色勃发。事物原本这样矛盾重重，好坏善恶，只在心境。

也有保护完好的房屋，多是大户人家的传承。余庆堂便是这么一幢典型的徽派民居古建筑，石雕花纹繁复，立体砖雕栩栩如生，建于清康熙13年（1674年）。

走进堂屋，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现代不少房屋装修采取仿古的中国风，精致精巧，还有价格不菲的红木家俬，却无法掩盖趋同与做作。而在这里，即使总是钟声瓶镜，总是木桌木椅，简单随意的布置之下，是朴实，是平易。

天井不大，四面屋檐层层跌落，木饰雕刻的梁柱围绕其下，几百年前的花纹毫不显旧，吸引我们的目光，直至头仰脖酸。

屋内的镂空木雕更是令人惊叹不已。古戏文的故事、饱含寓意的图案、吉祥或祝福的纹饰，精美细致，引人入胜。

尤其是这幅木刻老鼠图，保存完好。两只老鼠须毛纤毫毕现，神态自然生动。

小村并不因为古建精美、游客啧羡而傲骄。几位老人坐在自家火塘凳上闲唠，言谈神态纯然朴实。村庄人家生活寻常，南瓜干穿了绳晾晒在屋角院落，透露着一颗颗平常心。

而我们在一个个院落间穿行，如同穿行于时光隧道，将过往的青石板唤醒，应和我们的寻觅，以哒哒的脚步声。

现实与过往就在阳光直射的那一束方寸之间。这不是我的故乡，我却忽然有了莫名的冲动，仿佛笃经堂的那把竹椅之上，是摇曳过我曾经的魂灵。

我以为我可以，在繁华城市生活了几十年，早已握住麻木冷漠的成熟。然而面对一些陈旧的静物，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总是想象也许自己曾在这里的生活，旧巷里奔跑过的晨昏，天井中承接过的霜雨。

思想如青苔般蔓生，爬上砖瓦，布满石缝。周遭的事物原来是那么轻易地触动我，猝不及防。可身体僵直，没有任何举动，不能与思想同归于想象的空间。毕竟屈从于现实那么多年，内心如何焦躁不满，身体却还是习惯了不闻不问的驯化。

是该晾晒。冬日的午间温暖舒畅，窥见别家的小小院落，想象自己也可以生活在此处，可以蜷缩在角落的竹椅上，眯着眼睛，闻青草与南瓜馥郁的香味，而不会被时间淹没。

村口依旧热闹。大概是走乡串村的商贩，人们挑拣选购，都只是几块十几块钱的杂货。这是小村的寻常幸福，我们静观，那么暖心。而前日冷冽的大雪，早已融化，消遁得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