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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点] 黑夜来临前的一小时是黄昏 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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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11 18:27:5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我是在黄昏的时候到达思口的。
    思口乡,在江西婺源,一个不仅风景连地名都极其美的地方。思口乡政府所在地,叫思口街,在往清华镇必经之路,思口街左转弯往里2华里左右,抱着两个有名的古村落,思溪和延村。
    思口街前面有一条河,有两座桥,一座桥是1960或1970年代建的那种简易水泥桥,桥旁有棵巨大的樟树。另外不远处还有座桥,由木排连接着,木头支架撑起来的木桥。这样的木桥如今已经极少,木桥连接着对岸,白沙的河岸边是清绿的幽竹。


    我是在黄昏的那一刻,进入思口的。1992年的春天,那一年,我和延村的朋友小金一起去的,我们包了一部车过去,那里的村民给我们从山里挖了很多兰花。
    小金是个男人,延村的男人,这个村庄的男人都姓金。他们家很早就是风景区,进去要买门票,当然我和他去不需要。
    那时,走的全是进山的砂石路,我们去的是他岳父家,他岳父家就在思口街那块。说是街,十几栋房屋集中在一起而已。那时整个思口街没有一栋二层楼以上的水泥结构的房子。
    那个黄昏,我进了思口街,我到了思口街附近的某个地方,我记得我走在一条青石板的路上,有点微雨,在黄昏的时分停了,黄昏在雨天有点苍白,但快夜的时候,红黄的光象水一样把这条街飘得浮起来,我象魂一样游过这条街,街的两旁全是木板门的住户还有铺面。黑的檐,青的砖,碧色的山在街的背后,一抹红色沉在山的边上。
    天空青黛深蓝的时候,街黑得朦胧了。街面的铺子里将昏黄的光透到街上,这灯有瓦数很低的灯泡发出的,也有家里的煤油灯发出的,我在这黛蓝的天色里,走在这一道道昏黄的光交替映照的街上,小金去陪了岳父,我一人在街上走着,等待黑夜的降临,走在这房屋都是木石结构、二百年里没有变化的青石街上。
    街旁有杂货店,卖着大前门劳动那样低档的烟。简陋的玻璃柜台前,有一缸土制的酱油,那时的酱油用竹筒舀的,这土制的酱油香,弥漫得整条街都是这好闻的土制酱油的味道,和家家户户的菜香混在一起,炊烟将这条街的远远近近拥抱起来。
   我在青石板的走走停停,我等待黄昏完全沉没的那一瞬。这里住户没有电视,夜来的时候,进入完全的静谧中,除了这被昏黄的灯光笼罩的街,四周都是无比沉默的黑。      
    极其深度的静。
    那时我感觉时间将我送回了从前的某个时刻。天地象个巨大的母体,我象回到母亲的子宫一样安宁。生命的最初是否就是在混沌的黑暗中,游向一个光明的出口?所有的都不存在了,只有我和这青石板街在一起轻微地呼吸。
    那一夜,我和小金,还有他岳父一起喝清华婺酒。我醉了。
    酒让那一天的黄昏在记忆中有点不大清晰,这使我在以后无穷的日子里不断回想回想。
    我们是穿过盘山路去的思口,我不记得来时路了。一如我忘了我怎样到这世上的。
    连夜穿盘山路回去的。这使我没有看到这条街白天时的模样,这很重要,这使我丢失了许多年后,不断往回找的线索。
    回来的时候,整车的兰花,都是从山里的树林里,小溪旁挖过来的兰花,花儿带着春天的温热的香味在车里混着我身体里不断散发的酒香,构成穿山越岭奇怪的春夜的味道。
    兰花有两种。只开一朵花的是春兰。另一种是开九朵黄色小花一串的。小金他们家里人叫九节兰,我后来翻了书,它还有个学名叫夏兰。原来我去的时候已是暮春了。
    日后,我在许许多多的画谱里,看到这样的兰花,盛开在发黄的宣纸或绢上,千年不败。


    那时我是一个醉酒后就哭的少年,而现在,我醉酒已经不哭。却要不断在清醒的时候,忍住眼泪和悲伤。
    一个黄昏。让我以后不断在寻找。成了生命里一个隐秘的情感。我后来很多次机会和友人去婺源的时候,我都带他们去思口,他们不知道,我去寻找那样一条街和黄昏。
     五年后的1997年,和沙,和华,几个文友去婺源。我带她们思口,我去寻找,我找遍了整个思口,都没找到那条街,我开始怀疑我的记忆。其实后来,我问了小金很多次那夜是到了哪里?他说就是思口啊。我怎么也找不到两边都是木板铺面,青石板街的那一条街。思口并不大,那条街去了哪里呢?那个黄昏的记忆是如此的深刻,还有那么多细节啊。
    进思口应该不止一条路,我和小金是穿盘山路过来的。和沙她们是从大路,过简易水泥桥进的思口。沙她们还去那个木排搭的桥上照了相。
    那一次,我们去了延村,找到了小金的家,但他却不在家,那里也有一条青石板的小街,却不是我要找的街,在那条街上,沙看见很多青石上刻着字,我们俯下身,看到一些大写的楷体兰或梅字。
    回到婺源县城吃饭的时候,又喝酒,又喝醉了。我开始说和这片土地的情感,我看到那黑的檐,青的砖墙时的情感,是怎样地想淹留于这片土地,我知道我内心其实是想找回这样一个黄昏,那一夜,我又哭了。没人知道我为一个黄昏哭泣。
    多年以后,我在QQ上问沙,你记不记得我们去婺源的那次我哭了啊,沙说当然记得,我就是那次记住你的。我知道,沙一定记得的。
    对于一个地方而言,每个人去的心境都不一样,每个人寻找的东西不一样。
    后来,很多次,和不同的人去婺源,我都带他们或她们去的时候,都在找那样一条街,那样一个黄昏。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条街消失了。当我问小金的时候,他都不明白我的描述,那个夜晚或者说曾经的家园的样子他并没有深刻的印象,他从懂事起他的岁月几乎就一直在外乡度过。
    我去皖南找,去西递,去南屏,去很多不知名的村落,去找一个类似的黄昏。有很多青石板的街,却没有那样的木板的铺面。都是高墙大院的住宅,门是狭窄的,墙是封闭连绵的,不象铺门,很宽,让整个街洋溢着昏黄的温暖。
    十多年过去了,我漂流在那片大地,都不复找到那个黄昏。我究竟在找什么呢?我常常在想。
    那样极度的安静为什么让我留恋,在那一个场景里,是否会进入对另一个时间状态深入的思考和窥视?从时间的维度上看,无论是很远的从前或者茫茫的未来,都是寂暗的虚无。
    那个黄昏不断拉近了我和土地、时间、空间的关系,一直就拉着我往回走。
    一个声音总是对我说:停留吧。

     每一次,看到报纸上登载关于婺源的美景的消息时候,我就知道,我离寻找那样黄昏越远。我看到,那个黄昏,象映在水波里的影子,水一波动,就碎了。
   2007年夏天,我来到了这个南方的城市。我最后一次到思口是2004年。我去思口的时候,水泥结构的高楼在思口街林立,看到水泥的高等级公路把思口街劈成三半,也把我的心劈成了三半。
   那个傍晚,我去机场发物品航空快运到北京,那是一个城市的黄昏。我在候机厅里,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看见机场上,停满了银色的大鸟,这些大鸟冷冷地静默。夕阳将淡黄从玻璃窗里映照进来。这一刻,我心里忽然充满了惶恐。我仿佛在玻璃窗里看到了生死之门。尽管我不是来送人的,也不乘坐飞机,但我在这个大厅里感到如此的冷。所有的满目的走动或者坐着等待的都是送别的人和旅人。和所有的交通工具不同,飞行器是脱离了土地的,悬在空中。这使每一次离开都充满悬念。现在这悬念停满了窗外的场地。比起古道西风瘦马、烟柳残月这样的离别的场景,机场将羁旅漂泊和离愁之苦放大了一千倍,一个人如果总是不断在悬念中上下,在不着地的空中度过,这样的人生是怎样的苦。
    我走出机场大厅的时候,身子有着轻微地抖,我打电话给沙,我要听见熟悉的人声音:我到深圳了哦,我在深圳机场了。她说:你骗我吧,你一定还在江西。
    我张皇地坐上大巴,车上都是背着包,困顿的旅人。道路上的路灯都亮了,夜了啊。
    我心里想起多年以前那个思口的黄昏。
    我知道了什么场景是最让人感到了漂泊行役之痛的,那就是机场的黄昏。那一刻所有的苦、无边的乡愁,都会从心底泛起来。
    日之夕矣,牛羊下。诗经里说。天色晚了啊,牛羊都知道回家。


    我滞留在这个城市里,我每天在黄昏的时分下班。我每天路过一个湖,这里是一座小山。这里有许许多多的别墅,很多奔驰车,在这里开来开去。这条路叫银湖路。
    我在银湖车站上车,坐公交,几乎从起点坐到终点。我每天看去很平静。
    下着细雨的黄昏,这个城市是美的,霓虹灯亮起来,我黄昏的这一个小时,在公交车里,痴痴地看窗外的车驶过,尾灯流溢了整个城市的街道。我知道我和这城市里的人流大都有同一个目的地---饭桌和床,所不同的是拥有各自不同的人生场景。
    什么时候再去找那个黄昏?我想会是很多很多年以后了吧。
    回去后的一小时,吃饭,看书,睡觉,没有悬念。
    悬念在以后漫长的谜一样的岁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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