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泡”记（原创）

千载一梦

小时候，我们这些生长在大山里的孩童，茶季中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摘“泡子”，那可是令人馋涎欲滴的美食。

那年月，还是计划经济，连饭都无法填饱肚子，更不用说有零食可吃。每到茶季那会儿，过年的糕点早就被消灭得一干二净，一些人家除了还留些过年时自家做的冻米糖外，再也没别的可吃零食。茶季，对于茶乡的人们而言，是一年中最辛苦最忙碌的季节，两个多月持续不断地天天从早到晚采茶，劳累且不说，而这时菜地里才刚刚下种，有的还是小小的幼苗，新鲜蔬菜没有，只得吃一些陈年的干菜和腌制的咸菜。那些长在山边地头的“泡子”，自然成了我们这些孩子们翘首以待的美食。

“泡子”，又有梦子、山莓、四月泡、野草莓等别称。我们乡下土语叫“pīǎo”（音“飘”），从小至今不知为何字，也查过许多资料，都没准确答案。“泡子”有“地泡”和“树泡”之分，分别是草生和树生的。“地泡”常见于田间地头，草不甚高，约有尺余，茎有刺，“泡子”长在顶端，未熟时为绿色，略硬，后由黄变红，熟透的“地泡”，晶莹红艳，软而甜，入口即化。长在草丛，如一顶顶小红帽，又如一颗颗红玛瑙。

“树泡”则常生于溪旁、山坡灌丛、林边及乱石堆中，在荒坡上或烧山后在油桐、油茶林下生长茂盛，性喜温暖湿润。其实树生的“泡子”，就是鲁迅先生在《百草园》中提到的覆盆子（注：学名、药名），一种蔷薇科悬钩子属的木本植物，落叶灌木，单叶互生，托叶线状披针形，花为白色。通常一株“泡子”树上，星星点点地长满“泡子”。“树泡”未成熟时为绿色，与树叶颜色相近，不走近翻转树枝看不出长有“泡子”。成熟后的“树泡”为黄红色，酸甜可口。“树泡”味美，但树上钩刺很多，一不小心手就会扎出血来，不过，对于我们这些山里长大的孩子来说，是常有的事，算不了什么。覆盆子还有很多别名，如悬钩子、覆盆、覆盆莓、树梅、树莓、野莓、木莓等。它是一种中药材，其干果有收涩补肾之效。还有一种“树泡”，特大特甜特好吃的一种。果子比一般的“树泡”大得多，熟得也晚，在端午前后，我们称之为“端午梦”、“端午泡”，只不过生长在山上，很少亦难采摘到。

幼时，每近中午和傍晚，父母采茶归来，放下茶袋和茶篮，父亲便神奇一般，从篮子里捧出由叶子包着的红红“泡子”。少时一小把，多时一两大碗。接过“泡子”放入脸盆中，用水浸泡，不是“泡子”不干净，而是因为“地泡”里面可能有一种很小的肉虫。一浸水，虫子就出来了，这样才可以放心大胆、美滋美味地享用了……

入学堂后，有时也和村子里的小朋友，一起去摘“泡子”，“ 地泡” 通常长在茂密草丛中，有时摘着摘着，还会发现有蛇，虽然有些吓人，但山里的孩子却习以为常，我们只是小心翼翼地躲开，又去稍远的地方采“泡子”。熟透的“地泡”很红很软，我们用一种叫狗尾巴的长长小草，象红珠子一般穿起来，穿满后打个结，再换一根穿。我们将这一串串红红的“珠链”带回家中，和弟妹们一起慢慢分享。

后来，学校每到茶季都发茶假，一般约一个半月左右，让我们帮大人们摘茶叶。小孩图新鲜，到茶园后或茶地里，先挑茶叶又大又好的摘，临近晌午，时间长了，人乏了，肚子也饿了，摘着摘着便不想摘了。父母见状，便让我去采“泡子”，一见有“泡子”，又来了精神，也忘记了肚饿……

茶季里还有一种“泡子”，是长在高大的油茶树上，我们叫它“茶包”、“茶泡”。未成熟时与油茶树叶的颜色差不多，嫩绿微红色，成熟后表皮脱去，显出蓝白来。形状大小不一，大的似包子，小的如桃，只有一层比一般树叶略厚些果皮肉，里面空空如也，微甜多水分……

如今城里的孩子们生活，自然与我们小时候无法相提并论，有太多美食佳肴，整日面对功课、兴趣辅导和电视、电脑，不识“泡子”为何物，也就无法享其美味，更不用说体味我们小时候采“泡子”的那份轻松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