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源莒莙村：关于红军的记忆

寻梦黄山

莒莙，你好！

当你和镰刀斧头一起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很惭愧。

我认识刻印在红旗雕塑上的镰刀斧头，但我不认识同样刻印在红旗雕塑上的“莒莙”两字。 你是一个隐藏在婺源大嶂山峡谷深处的村庄，两山夹一河，一道狭长的山谷。从源口村进来，大巴车沿着河边劈山而建的水泥公路，足足开了四十分钟。

说小，你很小。虽然设置为莒莙行政村，但总共只有一百四十多户人家，聚居在峡谷尽头的溪涧山脚边。

说大，你很大。这里是原中共皖赣特委驻地，到处都保留着红军的印迹，是当年红军浴血奋战过的红土地。

一条巷子宽的街道，弯弯曲曲，细细长长，像葡萄藤一样串起两边挨挨挤挤的徽派建筑。村口一座翘角飞檐的“三清亭”，古色古香，柱子上刻有对联——“一身正气冲天地，两袖清风鉴古今”。

从三清亭边下坡，踏着房屋之间的石板路穿行，最醒目的便是刷在灰白泥墙上的红军标语——“红军是穷人的救星” “只有苏维埃才能救中国”“驱逐鞑虏，还我河山”。这些历经沧桑岁月保留下来的斑驳印迹，把我们带回到早已远去的红军时代。

原中共皖赣特委旧址——墙上的路牌，提醒我们已经来到了当时红军的核心机关。

街道从这栋房屋的院子里直穿而过，围墙两边开着两个弧顶石门，门顶各有石匾一块，进东门看见“延陵世家”，出西门回望是“泰伯里”。没有时间细问，不知其中有怎样的典故？

走进院子，左边是一杆高高飘扬的红旗。红旗后面的围墙上，正中是一个红色的五角星，上面还有“山温水腻”四个金色大字。稍作停留，仔细回味，感慨能用温、腻二字点化这方山水，想来你的先人必是书香门第。右边是一栋四榀木构大屋，气势恢弘，两边石狮守护，中间高悬“吴氏宗祠”牌匾，两边侧门上，挂着“中共皖赣特委旧址”和“中共皖浙赣省委旧址”两块木匾。几个孩子在院子里嬉戏奔跑，我们在院子里参观拍照，有负责管理的老伯及时过来打开了祠堂的侧门。

“至德堂”的牌匾下，供奉着吴氏先祖的画像。来不及细看，我们径直绕过正堂转到后厅，一目了然之后，顿时肃然起敬。 整个后厅简朴庄重，光线却有些灰暗深沉。主席台正中高悬着朱德和毛泽东的头像，工农红军的旗帜斜挂两边。那时的毛泽东还非常年轻，戴着红五星的八角帽下，眼神睿智，目光炯炯。几排年岁久远的长木凳，在寂然无声中，讲述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岁月峥嵘。竹笠罩着的马灯，微弱的光芒照亮过中国革命的戎马征程。

一九三五年春天，中共晥赣特委在莒莙成立，下辖祁（门）婺（源）休（宁）中心县委、祁（门）浮（梁）婺（源）中心县委、浮（梁）乐（平）婺（源）中心县委、都（昌）湖（口）鄱（阳）彭（泽）中心县委，率领红军独立营在周边进行艰苦卓绝的游击斗争。其中的倪南山，曾被中央军委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还有王丰庆、李步升、熊刚、吴毓标等优秀的红军将士。他们最终没能走出大山，在莒莙村也没有墓碑，但是，莒莙人却把他们的灵位供在吴氏宗祠的寝堂。他们是红军的英雄，更是莒莙的英雄。他们的战斗故事和生平事迹，与油灯、土铳、红缨枪、砍刀一起，陈列在“至德堂”，供莒莙后人瞻仰膜拜。

据资料介绍，你的开基始祖是聖公，大宋建隆二年（961）从歙州黄墩迁入。聖公，有九兄弟，所以最初这里叫“九公山”，后来才改称“莒莙”，主要盛产高山茶。山高路远，你的先人最初迁入此地，也是为了躲避战乱吗？

走遍整个村庄，除了房屋和山地，我没有看见一丘稻田。没有大米，没有粮食，漫长的岁月里，一日三餐你们的先人靠什么为生？百度莒莙二字，读音[jǔ] [jūn]，莒是一种芋属植物，莙唯一的组词是“莙荙菜”。看见“莙荙菜”三个字，亲切之感油然而生。

小时候家里缺粮，妈妈经常把“莙荙菜”切碎煮熟，加点盐再调点红薯粉，做成菜羹填充一家人饿得瘪瘪的胃，只是我从来不知道“莙荙菜”的写法。此刻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你的先人要把九公山改成莒莙，目的就是告诫后世子孙，以后小日子过得再滋润，也要勤俭节约，知福惜福，不要忘记了祖先天天吃芋头、莙荙菜的艰苦生活。

有西面和南面两条水系在莒莙村的中心汇合。汇合处跨涧建有凉亭一座，妇女和老人坐在凉亭乘凉，溪流湍急淙淙有声，来自深山的涧水清澈纯净 。我们在村庄里游览，发现家家门前屋后，都非常干净整洁，河边竖着“严禁往河里倾倒垃圾”的警示牌，保护水源，爱护环境，莒莙人身体力行。莒莙远离尘世，隐居深山，虽泥墙灰瓦，却处处彰显着人文厚重。特别是大门，即使普通农家，也非常精致考究，加装门檐，描花绘画。每户大门边都有家训上墙，“传承红色基因，弘扬红色家风”。

“我的家训——家庭和睦，互帮互助。互相尊重，兴家创业。吴万荣”。“我的家训——家庭以和为贵，人生以勤为本。吴日平”。这是普通农民吴万荣和吴日平的家训，端端正正铭刻在褐色的木板上。是啊，自古以来，家和才能万事兴。 “我的家训——忠孝当先，善良为本。廉洁是德，公正处事。做合格党员。吴天顺”。“我的家训——待人贵真诚，为人需谦和。做合格党员。吴灶欣”。铭刻在鲜红党旗上的家训，体现出共产党员吴天顺和吴灶欣更高层次的思想境界和精神追求。

离开莒莙前，我们来到红军纪念广场，排成一队，站在鲜艳的党旗下，举行右手，紧握拳头，重温《入党誓词》：“我自愿加入中国共产党……” 环顾红军纪念广场，那从深涧两岸叠砌上来的一个一个城垛，不正是无数革命先烈用血肉之躯筑成的钢铁长城吗？

从红军战斗过的地方重新出发，像是经历了一次灵魂的洗礼，大到党国，小到自身，有一种信念更加坚定——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人间正道是沧桑，红色莒莙，为你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