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考据嘉惠学林——俞正燮

落不空黑夜

        俞正燮（1775～1840年），字理初，县城嘉祥里人，清代著名思想家、考据学家,为嘉庆、道光间转变学风之代表人物。

        正燮虽出生于书香之家，但自幼家境贫寒，其父俞献“工骈体隶事，尤熟掌故”，曾先后主讲河南闻政书院，以拔贡任江苏句容训导、安徽庐江教谕等职。正燮幼时在黟就学，熟读《四书》、《五经》外，子、史、集无不涉猎。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17岁，到父亲任上句容学署，一边侍奉父亲，一边读书。与句容名士王乔年共同撰写《阴律疑》，是为俞正燮著述之始，该书被时人誉为“穷理至性之书”。20岁时，著得《左丘明子孙姓氏论》、《左山考》、《左丘明墓考》，并持卷北上山东兖州，拜谒著名经史学家孙星衍请教。时孙氏正研读《春秋左氏传》，欲访求左氏后裔。孙阅正燮之卷后极为敬佩，并在自己论著中吸取他的观点，以折服众论，正燮由是名声大气。嘉庆三年（1798年），到京师求学；次年，入国子监，学问大增，时著述有《书五礼通考后》、《唐律疏义跋》、《史记十二诸侯年表索隐书后》等。

        正燮读书非常勤奋，每到一处，得书即读，边读边作笔记，并按事分类立题。日积月累，著述所需论证材料自然收集齐备；其再用自己观点加以分析，一篇篇文章一挥而就，不但内容丰富，且观点明确，论证缜密。与之同时代的山西学者张穆赞誉道：“读其书者，如入五都之市，百货俱陈，无不满其量也！”国子监以后，俞正燮曾游学曲阜、济南等地，并著有《书左传精舍志后》、《书五代史纂误后》《观世音菩萨传略跋》等。

        正燮著述长于考据，认为只有经过局部的考证，才可整体归纳出明确结论。嘉庆十年，经天津再次到京师。陆续著有《书旧五代史乐志后》、《书唐书舆服志后》、《亳州志·木兰事书后》等，他治学名声大起。此时，进士、学者、户部给事中叶继雯奉旨任会典总纂官，承修《大清会典》，礼聘正燮襄编。此后，他为编校、讲学来往于北京及黟县间，先后到过河南辉县、安徽宣城、阜阳、江苏昭文、湖北武昌等地，倍极辛劳。

        正燮所处时代，正值欧洲一些国家资本主义发展而寻找殖民地先后东侵，同时西学东渐。他主张学习西方先进技术，以富国强兵，先后写下多篇文章，介绍西方先进技术，考证研究中国边疆历史地理，并阐述自己观点。撰有《夹板船·札船》、《澳门记略跋》、《荷兰》、《台湾府属渡口考》、《俄罗斯事辑》、《俄罗斯佐领考》、《驻扎大臣原始》等文。他还针对西欧殖民者输入鸦片毒害中国人民这一罪恶，撰写《鸦片烟事述》一文。该文回溯鸦片烟传入中国历史，指出虽可为药，但其目的在于“红毛制鸦片烟，诱使食之遂疲羸，受制其国，竟为所据”，同时具体列举清军吸食鸦片弱不能战的事实，而主张“立禁”。

        正燮虽身居书斋，但心系天下，关心国家命运。他生于县城小巷，家境贫寒，后又求学来往于大江南北，与劳动人民深有接触。他了解民情，关心农事。从学者视角关注当时影响人民生产生活的一些社会问题并对之研究，通过考证提出自己的见解，以明辨是非。如其《原相篇》，即引证术士将“相”与“命”相联，作出迷信解释而产生不少社会悲剧，来批驳当时流行的“相命”社会现象；《求雨说》，即引证古时祭神求雨而自殉及杀人的悲惨事实，揭露求雨迷信之危害。徽州封建礼教社会，妇女长期处于受压制地位，正燮先后撰写诗文，深刻揭露这一社会现实，充分肯定妇女聪明才智以及她们对社会之贡献。他崇尚女权，主张男女平，针对“男可再娶，女不二适”的不平等现象，撰文《节妇说》进行痛斥，态度鲜明地指出：妇女再嫁不再嫁，有其自由，都应受到尊重。正燮关心家乡文教事业，将公卿们所赠之修膊银，先后捐建碧阳书院、考棚、文庙等，且捐后即离黟赴外，不居其功。时黟县知县吕子珏称誉他“乐善忘名”。

        正燮性格耿直，治学严谨，对不实之词，必力辨其妄。他学识领域广阔，除深于经义外，诸子百家、天文历算、地理水利、边防外交、文化教育、中医病理，甚至佛经道藏，均有精深研究，表现出扎实的学问功底和卓越的治学能力。虽为一代著名学者，但科举之途却多有蹇涩，直至道光元年（1821年）47岁时，才考中江南举人。此后虽两度参加会试，却均遭“文人相轻”而落榜。由于俞正燮重文厚德而知名于世，先后得到学界文友以及公卿名人器重而奉为上宾，或编书，或讲学。俞正燮先后曾为湖南提督杨芳校刻《六壬书》，为给事中叶继雯襄纂《大清会典》，被湖南学政程春海礼聘作《春秋左传》编校，受湖南总督张芥航聘襄编《续行水金鉴》，应两湖总督林则徐聘主纂《湖北通志》等。道光十九年七月，俞正燮应时任江苏学政祁隽的聘请，掌教江宁惜阴书院；次年因疾在其任所辞世，终年66岁。去世后，家无余财，尽藏书7万余卷。大学士、礼部尚书祁隽藻赠“经师人表”题额。

        正燮一生著述颇丰，《癸巳类稿》15卷249篇（道光十三年刻印）、《癸巳存稿》15卷556篇（光绪十年刻印），是其毕生心血之结晶，一直以来都为文史研究者案头必备之书。除两稿外，俞正燮还著有《说文部纬》、《校补海国纪闻》、《四养斋诗稿》、《宋会要辑》等，还编纂清嘉庆《黟县志》，批校《六臣注文选》、《礼记集说》、《永怀堂十三经古注》、《汉学师承记》、《杜预春秋左传注》、《张中法正字要说》、《顾氏方舆纪要》、《三古六朝文目》等十余种。

        俞正燮一生穷顿，颠沛流离，且怀才不遇，数困公车，只得寄人篱下，佣书为生，命运多坎坷，但能气定神闲，泰然处之，尤其能博通古今，好学深思，勤勉著述，嘉惠学林，实令后人尊敬。北大校长蔡元培将俞正燮与黄宗羲、戴东原并称清代三大思想家，他评价道：“余自十余岁时，得读俞先生《癸巳类稿》、《癸巳存稿》而深好之，五十年而好之如故……抑余犹有不能已于言者。余之崇拜俞先生有最重要者二点：一、认识人权；二、认识时代”。著名作家、学者周作人更将俞正燮与汉代王充、明代李贽奉为“中国思想界三贤”。鲁迅在《小说旧闻钞》中，也曾引用《类稿》中之有关论述。2000年，黄山市通过群众性投票，评选出30名“千年徽州杰出历史人物”，俞正燮名列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