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永奇闻轶事

花纹胖次

江永一生教书治学，不求宦达，淡泊守志，著书立说，人称“布衣鸿儒”。
　　　江永生于清康熙二十年（1681年），祖辈都是读书人。父亲江期寄籍江宁县学庠生，淹通经史，是当地名士，但因家境贫寒，有时还得靠族人的资助才能勉强维持生计。因此，江永在读书之余，九岁就开始上山砍柴，帮衬父母艰难度日。
　　十五岁那年，一天傍晚，江永同往常一样，刚从私塾放下书本来到村外的双龙山砍柴，只见一蟒蛇盘踞在坞口池塘中，它紧紧缠绞一只大乌龟，试图把乌龟当作美餐。乌龟虽被蟒蛇缠住，但它身上的硬壳却使蟒蛇无可奈何，双方在水中僵持了好一会儿，乌龟体力不支，眼看就要不行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唰地一声银光一闪，他腰背上的柴刀飞向昂出水面的蛇头，蟒蛇顿时毙命沉于水中，乌龟虽蟒口脱险，并不仓皇逃遁，而是颇具灵性地匍匐点首，方姗姗钻入水底。
　　是夜江永入梦，有一年轻男子翩然前来，叩首拜谢救命大恩，直言吾乃恩主日间搭救之龟，知汝一心向学，特来相报。江永不居其功，谦逊说此乃有缘相遇者之本分，望龟君勤修佛法，以求正果。男子叩首再三曰：舍吾左眼于汝食，汝则能知天文；舍吾右眼于汝食，汝则能晓地理，汝欲通天文或欲知地理乎？朦胧中，睡得迷迷糊糊的江永求学心切，根本就没弄清楚事情的原委，竟脱口而出，吾欲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穷极学术百科。恍惚间，隐约听见嗨！一声叹息，年轻男子潸然而去。次日清晨，江永一觉醒来，只觉满嘴苦涩，似吞噬了什么，回思梦中所见，如幻似真，惊吓出一身冷汗，直觉自己不经意中可能闯下了大祸，羞愧难当。
从此，江永一目十行，过目成诵，记忆力超群；才思敏捷，倚马可待。学业见长，名声在外，经史子典烂熟于心，吟诗作文，下笔成章，堪称司马相如再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20岁考中秀才，此后便家中设馆，以教书为业，一边教书一边继续攻读。
　　江永才学过人，收徒授业，成绩斐然，乡人十分认可，万分尊敬。每年腊月，全村不管谁家，都要接江永吃杀猪饭，左邻右舍，乡里乡亲，盛情难却，他也就恭敬不如从命，有请必到，家家吃请，年年赴宴，潇洒自然。可急煞了妻子汪氏，每每一到年关，汪氏头皮就发紧，忧心重重，口中唠叨不停：你年年吃人家的，自己又不养猪也没年猪可杀，根本无法请乡亲们吃杀猪饭，你拿什么去还人情，俗话说，吃人一只粽，肚里一点痛，人情急似债，我的先生呀，真是羞死人！
　　一年正月十八刚过，江永突然对汪氏说，今年我们也养猪。汪氏无不讥笑地回敬江永道，你也养猪？除非猪来养你还差不多！我们一不下地打猪草，二不上山砍柴，你叫我弄什么给猪吃？
　　江永被汪氏连珠炮似一顿乱轰，一点也不恼，慢条斯理地对汪氏说，着什么急呀！事情并没有像你想的那么困难。你只要把猪崽抓（买）来这个事情就容易了。然后他面授机宜一番，当天下午傍晚时分，汪氏刚走到钟吕岭脊，只见一老汉驮着一小猪崽气喘嘘嘘地进了歇脚亭。仔细一看，老汉六十出头，尽管眉毛胡子都花白了，由于爬岭吃力满脸通红，显得神采奕奕。而小猪崽却其貌不扬，实不敢恭维，一身脏兮兮，杂花的皮毛没有一丝油光水亮，个头矮小短圆，身高体长不过一尺多，可那猪嘴筒却又尖又长，行家一看就知道挑食难养不长膘的东西，可汪氏没养猪哪知道这些个门道，亭里没有别的猪，就买它，老汉喜出望外，正怨卖不出呢，价格自然好商量，于是只有错买没有错卖这一亘古不变的生意经此次将被彻底颠覆。
　　汪氏买来小猪崽，江永先让老汉来到家中一间从不住人的暗房（没有窗户）中，请他在地板上方的房壁上，朝走廊凿开一个较饭碗大些的小洞，然后把小猪崽关进去锁上门。江永一边揣上锁匙，一边让汪氏从小洞递进一碗清水。然后吩咐道，每天傍晚照此提供一碗清水即可，不用分猪食。汪氏虽半信半疑，但如此养猪倒也简单，真不增加她麻烦，也就没去管它，每天依样画葫芦起来。
　　转眼就快到年底了，可刚一进入腊月，村民们还没开始杀年猪，辛辛苦苦一年，个个都是一肚子清汤寡水，大家太想快点过年吃猪肉了，因此，初八一大早，江永就对汪氏说，今天我们也杀年猪，结果他就把村里的屠户全请了过来，汪氏一看又好笑又好气，心想这老学究犯什么傻，杀一头猪咋要这么多屠户？但只见一屠户向前从小洞伸手进去，一把就拖出一头肥猪来，另一屠户又从小洞拖出一头肥猪来，十几个屠户纷纷向前，如法炮制，拖出一头，杀掉，再拖出一头，再杀掉，大家忙活一个上午，杀出的猪肉都快堆积如山了，汪氏看到屠户们仍拖之不完，杀之不绝，好生奇怪，便一脚踹开房门想看个究竟，不想突然一小猪崽，唰地一声从汪氏脚下逃出了房间，紧接着从天井飞上了天，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大家再回头到房间里一看，一头肥猪也没有，没有东西可杀了，屠户们只好歇手了，可已有的猪肉正好供宴请全村人大吃一餐。于是就有：江永杀年猪，全村早过年。

　　 “窃其唾余取高第，掇巍科者数百人”。雍正十二年，江永为学子们参加科举考试编撰了《四书典礼》一书，又续编了《四书古人典林》和《乡党图考》，因此，读他的教材，数百人都考上举人或进士。徽州戴震、金榜、程瑶田和郑牧等人都拜江永门下受学，在江永的传授和影响下，金榜和程瑶田等成为一代名人。
　　乾隆三十七年，太后娘娘孝圣宪皇后钮祜禄氏（甄嬛的原型）得了重病，久治不愈，太医院束手无策，乾隆和大臣们非常焦急，最后张贴皇榜诏告天下，谁能医好太后娘娘将得到重赏。
　　有个名叫江藏龙的民间医生，看到招贤皇榜后，没有丝毫犹豫，上去就把皇榜揭了下来，然后江藏龙被带进了皇宫。江藏龙瞧罢病情，皇上询问治病需要什么药材。江藏龙说，很简单，只用中药象胆一味，以黄酒煎服。皇上听后非常高兴，便派人立刻去按方拿药。江藏龙拦住办事的人说，皇上，干制的不行，一定要鲜活的。还没等江藏龙说完，皇上便迫不及待地说，那火速到皇家御林园宰象取胆！可是，杀死大象，开膛破肚，内脏都翻遍也没找到象胆，又杀一头，也找不到，再杀，还是找不到，最后竟把泰国国王进贡的一头十分珍贵白色的象也杀掉了，终不见象胆之踪影。大象是热带动物，在北京极显珍贵，因此，宰象宰象把皇上都宰得心痛，紧急召集近臣再来磋商对策，还是和坤脑子好使，叫人速把今年的新科状元金榜找来，金榜一听，也深感奇怪，不知所以然。皇上大为光火，直骂饭桶，金榜头不敢抬，颤颤惊惊地说，学生不知道象胆在哪，可学生的老师江永一定能找到象胆，他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人称“布衣鸿儒”。乾隆大声喝令，别罗嗦了，赶快找他去！于是，金榜“飞车跨山鹘横海”，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回徽州婺源。刚一到江湾江永家门口，就大声疾呼，先生，先生！江永惊喜出迎，金榜急忙禀报来意，江永却不慌不忙地连连嘱咐：先吃饭、先吃饭！金榜哪里吃得下，哭丧着脸直求先生指教，他说，其实这些我在《读书随笔》早有论述，你们在我这儿时，我一直告诫你们，读书要博采众长，学贯中西，可你们就是不听，把它当成耳风，现在好了，不就抓瞎吗？“书到用时方恨少”呀！
　　金榜换马不换人，马不停蹄疾行数千里，火速赶回京城，按照江永的指点很快就在一条后腿中找到了那久违的象胆，太后娘娘服药后，病痛很快消除，拖了一月的疾病霍然告愈了。乾隆十分高兴，更惊奇江永竟知晓象胆是按四季轮回游走于四腿之间的，故连忙召见金榜，直夸江永非常人也，诏令出来做官，为朝廷服务。金榜兴昏了，先生学生若同朝为官，相互有个照应，真是天大的喜事！金榜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金榜又迅速折回，千呼万唤连哄带骗把江永拖到北京城，又是下跪又是磕头，总算把江永带到了皇上面前，乾隆问，你何方人士，家中有哪些人，平日里都读什么书，你这么好学问是从哪儿学来的？有这么好学问为何不考功名、到朝廷来做官呢？可江永呆呆地站在大殿上，脖子僵硬，两眼发直，喉咙像被什么死死捏住一般，一句话也回不出来，搞得乾隆十分尴尬没趣，气不打一处来地责骂金榜，你到哪弄这么一个一问三不知的呆子来，赶紧带他走，别再让我见到他。金榜惊恐万状地连忙拉着先生手，仓皇逃离金銮殿。
　　江永稀里糊涂机械麻木地被金榜拖着向宫外走，每走出一道宫门，他喉咙就轻松了一点，头脑也似乎清醒了一些，最后走出天安门，就听到金榜直埋怨他为何不回答皇上的问话，他叹息道，“时也运也命也数也！”金榜顿时咆哮起来：先生刚才在金銮殿上什么都可以不用说，只说这句就够了，可先生呀！你咋就对皇上却一“也”也不“也”呢？！嗨！他又何常不想面圣时与皇上切磋切磋交流交流疑义经义！其实在金銮殿上，江永是被一乌龟精卡住了喉咙不能出声，他有口难开、有苦难言呀！原来，这乌龟精当年被江永搭救，为成全江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之宏愿，一时冲动就把自己的双眼都给江永吞服了以报恩，后来由于瞎眼觅不到食便饿死了，乌龟精则迁怒于江永，恨他心太雄，故死死缠住他，不让他宦达，不让他出人头地。

　　江永平日少与人交往。唯和同村程翁关系密切，程翁精于奇门术。一天，二人在酒馆喝酒，深夜醉归。半路上，程翁发话，今晚月色优美，你我何不乘兴入城一游? 江永面带难色说，夜已二更，还有十多里路，一去恐怕今晚难回。程翁顺手一指路旁一块石头说，此石今晚也要进城，难道你我还不如石头走得快吗？ 江永闻言笑答，的确如此，不过石头明天中午才能返回。此时正好有个走夜路的人听到二人对话，十分好奇，心想：难道石头还会走路吗?等江程二人走后，就守在石头旁想看个究竟。过了一会，看见一个担酒人走来，担子前重后轻，行走不便，见路旁有一石头，就停下搬上担子轻的一边，挑着石头进城去了。第二天中午，挑酒人返回，果然又将该石头担了回来，丢弃在原处。此事一传十，十传百，令众人惊诧不巳，都疑江程二人为活神仙。
　　江永他受顾炎武“凡文之不关六经之旨，当世之务者，一切不为”思想之影响，努力从古书中寻求对现实有用的东西，以所学所识于世有所裨益。但其之“经世致用”良苦用心，并未全为当时人们所领会。
　　江永一生未仕，开馆授业，供奉修金，三瓜两枣，入不敷出，贫困交加，汪氏多有埋怨，“富绕结发千秋悦，贫贱夫妻百事哀”呀！
　　盛夏的一天中午，汪氏弄好了午饭，到课堂上一瞧，老头不在屋里，都到饭点了人还往外跑，真是没办法。可当汪氏刚一出门，就看见两三个小孩追逐着打身旁跑过，便问，看见你们先生了吗？小孩们异口同声地向身后指上指说，真好玩，今天先生也在村口池塘边上嬉水！汪氏一听，又好笑又好气，心想，这学究，饭不吃，到池塘搞什么名堂。当她来到村口，老远就看见一群小孩正站在池塘边围观什么，再走近一瞧，气不打一处来，自家老头正趴在池塘边滚烫的土地上，用一根艾梗正撑着池水面上的一个小纸船，奇怪的是天又没刮风，池水却荡漾不停，小纸船更是晃荡不已，险象环生，随时都可能翻沉！他小心翼翼地撑持着，努力保持着小纸船的平衡，使其一次次地化险为夷，可是池水却根本没有一丝要平静下来的迹象，江永也只能不厌其烦聚精会神地摆弄着小纸船，汪氏站在边上极不耐烦地催他回家吃饭，他却连连叫汪氏不要吵，切不可打扰！自己会很快回家吃饭的。汪氏等了许久，总觉得江永不听劝，越想越生气，再说江永这么长时间地趴在地上会中暑的，汪氏心想，你这书呆子，又不是三岁小孩，在这骄阳似火的野外也像顽皮的学生一样嬉水，真是活见鬼了，去你的，我叫你玩，我叫你玩！她一把把江永从地上拖了出来，江永手臂不自觉地一乱动，小纸船顿失平衡，顷刻翻沉水下！
　　江永哇地一声，突然撕心裂肺般地哭喊起来，儿子没了！儿子被淹死了！老天爷呀！你不让人活了！苍天无眼呀！大家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脚，汪氏更是一头雾水莫明其妙，经人们再三追问，江永才哭出玄机，儿子跟着他娘舅学做生意，贩卖婺源雷鼓尖茶叶到扬州去买，今天贩回稻谷正行船在鄱阳湖上，时值梅汛期，湖面上风高浪大，船身颠簸摇晃剧烈，大有船翻人亡之危险，故我做一纸船在池水撑摆，通过它来力保儿子渡船熬过这凶煞时辰，眼看就快逃过灾厄了，可你突然这么一闹，船翻了，儿子淹死，你高兴了，你消停了，你赔我儿子，你赔我江家之后呀！汪氏十分悲怨地说，你干嘛不早说清楚呀！江永百般无奈地说，我能讲清楚吗？天机不可泄，说出来就不灵了，挽救也不可能成功！
　　几天后，鄱阳县同乡会来信，儿子果真在鄱阳湖翻船落水淹死了，沉船时间正是江永汪氏弄翻小纸船的那会儿。儿子年仅二十四岁，正值风华正茂。儿子突然夭折，妻子汪氏悔恨交加，痛不欲生，没过两年，便郁郁身亡，撒手人寰。
　　可怜江永中年，他连遭两次残酷打击。丧妻失子，使江永陷入极度悲痛之中，以致提督学政召升他入太学时，他也力辞不赴。
　　江永一生蜇居乡里，潜心研究，著书立说，见解独创，自成流派，精通音韵、乐律、天文和地理，著书24种240卷，其中选入《四库全书》13种166卷。为人们留下了一份宝贵的文化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