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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詹元相的三棱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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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6 10:27:49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黄山知名导游 于 2017-6-27 15:44 编辑



我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旨是:把詹元相的稿本《畏斋日记》当作三棱镜,透过它,去追寻康熙时代庆源村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并与现在的庆源作纵向对比。
庆源位于婺源县东北边陲,是个以詹姓为主的乡村聚落,始建于唐广德年间,开基祖詹盛(后代尊称“小八公”)从浙源庐源迁居于此。现村中居民约420户980人。
鸟瞰整个村庄,宛若一艘搁浅在深山峡谷的古老航船,那株有千年树龄、高近40米、需三四人才可合抱的银杏,就仿佛是这艘古船的“桅杆”。
一条小河穿村而过,依傍着河岸而建造的诸多徽派民居高低错落,默默透析着典型的古徽州风韵。而每当油菜花盛开时节,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外地游客在村中古巷内徜徉,探古寻幽。他们把庆源当作秘境,当作世外桃源。同时,这些游客本身又成了庆源村人眼中一道特别的风景。
2009年5月,我陪同香港中文大学劳格文(JohnLagerwey)教授和卜永坚副教授、上海复旦大学王振忠教授去庆源村实地踏访时,遍问村民,居然当地无一人知晓庆源历史上曾有个詹元相。
仔细想来,这也并不奇怪:詹元相不过是一位生活于康熙至雍正年间的隐逸山野的乡村秀才,屡试不第,与村民并无大异,怎么能与庆源历史上的科举名人,如文进士詹养沉、武进士詹天表、大文士詹轸光等,相提并论呢?但历史有时也会跟我们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当那些封建时代的科举名人都零落成泥、风干在岁月的长河中,只成为村民的口头传奇说唱之后,詹元相却以他随手记下的文字,穿越三百年时光,鲜明生动地“活”到今天,并在当代海内外的史学界名声大噪,俨然当下那些浮躁不堪的“明星”。据劳格文和卜永坚二教授讲,在他们香港中文大学,教授们给学生讲解清代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科举时,就是捧着《畏斋日记》直接进课堂的。他们还说,一位从事历史研究的人,如果连《畏斋日记》都不甚了了,那他这史学家的身份就很值得怀疑。




据乾隆五十年《庆源詹氏宗谱》所载:詹元相,字翊元,“畏斋”只是他的自号。他生于康熙九年(1670),死于雍正四年(1726),家居徽州府婺源县浙源乡嘉福里十二都庆源村,系婺源县邑的增广生员。(其实,庆源历史上还有个比此詹元相早生近二百年且同名同姓的詹元相,中明代嘉靖四年应天乡试,曾三任知县,有政声。)
道光版《婺源县志·山川》说:“婺之壤,刚山踞八九,水与土逼处其间,才一二耳。”正是由于这样贫瘠、恶劣的自然条件,历史上动乱较少,加上漫长的封建社会的小农经济生产方式,致使这里“乡落皆聚族而居,多世族世系,数十代尊卑长幼犹秩秩然,罔敢僭忒。”詹元相是婺源詹氏世系中的第三十四代,到十八世纪初时,他的直系祖辈在庆源这个偏远乡村已经生活了差不多一千一百年。
婺源虽为多山区,却“十户之村,不废诵读”,尊师、重儒、好学、崇文,自古皆然,特别是在明清时期,县邑内进士、举人、秀才一大批一大批地涌现,文风尤盛。詹元相的父亲詹起濡是郡里的庠生,詹元相的长子詹景琛、次子詹景岑也是邑中生员。但他们都没有做过官。正是由于詹元相这种儒学家世,又终老于农村,所以他的日记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是一部那个时代农村地主阶级人物生活和社会风情的真实记录。



《畏斋日记》系用十一行毛边纸稿本书写,起始似有缺页,高23.8厘米、宽13.1厘米。书体有行有楷,共187页,约四万五千字。本书康熙四十年至四十二年部分,基本上是逐日记述的。康熙三十八、三十九年和四十三年以后则不是逐日记载,有时整月一记,有时停记一、两个月,有时隔一天、几天、十几天。其中有三处在一年开始时标有“畏斋散书”字样。
《日记》虽然有些繁琐,但在这些日常生活的记载中,包涵着阶级对立、土地关系、高利贷活动、物价以及民情风俗、气象、地震等内容,这对研究康熙时期的农村社会无疑都是值得注意的史料。
詹元相“散书”日记时,根本没有“扬名立万”的潜意识,一切记录主要是从实际“功用”出发,类似于现代社会某些经纪人的“备忘录”。
首先,他对天气、气象似乎“情有独钟”,超过三分之一的日记都只是记录了日期和天气,阴晴雨雪,及一些特殊自然现象和自然灾害,如旱涝、地震、彗星、日食、月食等。他就是要通过自己的实际观察和记录,去验证民间关于天气、气象谚语的真实度到底如何。如康熙三十九年七月十五日记:“十五,天晴。是夜月有异,微雨后天开,但见其色红如暗纱灯状而无光。明明月魄在天,而地上甚暗,如无月之夜。夫月食者其色黑,此又不然,而无光者何?次日人言最后其色尽黑,盖系月食也。传是日同邑长镜[径]地方地震,别处亦多有。”十一月十五日记:“十五,天阴。立冬以来竟未寒冷,近日转热似深春天气,亦非时令,可忧。”十二月初二日记:“初二,天阴。冬将尽矣,天气竟甚温和,可怪。”四十一年正月初二日记:“初二,天晴。早晨地震,上午又震,是日地震甚广。张穆仙先生到,本家请酒,三男庆宗扦痘苗。”五月初十日记:“初十,天晴。传闻前数日大水,休宁西南乡上溪口一带淹民房数百,伤人并溜去树木甚多。祁门水灾亦大。”四十二年七月初四日记:“初四,天晴。踏旱行香。今年旱较他年为甚,最难干之田亦多干者。”四十三年十一月初一日记:“初一,未时日食。”四十四年正月十八日记:“十八,阴。夜深天上有光,其状如月,自中天走至西方没,光长一丈余,照地上物皆亮如电。”
其次,詹元相作为一个拥有少量土地的地主,开蒙馆做乡村塾师的同时兼放高利贷,偶尔还掺杂官司,包揽词讼,故关于田租、束修、放贷与收账、诉讼过程与结果等,所记颇详尽。如康熙四十二年六月二十九日记:“二十九,天晴。本年蠲免钱粮,民间讹言惑众,谓为蠲免租谷,农家竟不肯交租。上八府百姓皆如此说,以至主佣互口。至上宪条陈,严拿蛮佃逞究,告示晓谕。噫!无知小民,被人欺哄,至滋多事,殊可怜悯。而造言之人,因赦文有‘蠲免田租’四字,遂扇害若此,诚不容于死也。”十一月初七日记:“初七,天晴。……布政司蔡礼房子蔡子庸散壬午年乡试落卷,身款待酒饭,每卷付与文银二钱。……付祝保舅铜钱一百,烦代倩人递词,呈大杞佃户余大名等讹言赦租不交者(初九日递词,批:约保即与查明催交,再迟禀究)。江英舅去籼米十大筒,言将伊后边与本家连界地凑便扣算(扣讫)。”又如康熙四十三年三月二十五日记:“二十五,天晴。胡村仆吕万之祖吕细平欠身家租帐,旧年央细节叔公、细女叔公、玄公叔与吕万对帐。据伊帐欠谷本一十九秤,约定本月还清。今晚接淳伯同身与荣弟面议,只肯还小猪三口,约值价八钱。身家不允,吕万竟强口。身因怒发,打碎伊大碗四个、碟一个。(当夜系伊备点心,蒸菜二碗、火亥一碗、鸭子一碗、火酒三壶。乱散后其猪并未还。)”四月初八日记:“初八,天晴。同瑶叔、龙兄往邑催审。本族堨里湾祖坟被段莘人二月十四盗去荫木一株,不知姓名。我家于府上公呈佃户戴冬九、汪臭女等四人,因伊积欠租饭故也。府批:‘仰县查报’。县出牌拘犯。被久不诉,因复进手本催,蒙批:‘原差速带犯以审。’戴冬九诉词日即当堂押保,见事不美,托伊约汪文象、文成、绥永诸生求情,愿安奠,偿树命,并补前欠租饭银。身等于十三日回家。”
詹元相作为一位放高利贷者,缁铢必较,利益追求是他永恒的准则,即便是自己的生身母亲,也“铁面无私”。如康熙四十五年六月十九日记:“十九,晴。母亲九七足银一两,常,九五兑,押鸿安足大鼻山田租二秤,收租作利,契写荣弟名下(收赎讫)。”又二十日记:“二十,晴。母亲九七足银一两五钱,常,九兑,押江参弟田租三秤,收租作利。”
此外,科举是詹元相毕生追求而无果的一个漫长梦幻,死不甘休。所以在日记中,他对那几年所参加的科举考试,包括府考、县考甚至“遗才(增广生员)考”的过程、考题、张榜结果、状元榜眼探花系何人,都如实记录,无一遗漏。如康熙四十年三月十二日至二十日记:“十二,天雨。往郡岁考,大人轿送。同仪一叔、孔彰叔合担,朱贵祥挑。敏文舅、枝弟同行,本家饭。十三,天晴。因行李湿,在溪口寓一日。轿夫同送祝寿回家。十四,天微雨。搭船至铺口,每人四分。晚抵郡,寓西城坊江叔铭兄家。十五,天晴。担,贵祥回家。十六,天晴。十七,天晴。十八,天晴。文宗下午到。十九,天晴。文宗拈香解书。二十,天晴。开场,考府、歙、婺、祁、绩生员。府题‘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易其田畴’。婺源‘吾未见能见其过不内自讼者也’、‘食之以时’。见府学二师,每斋果仪一钱(各小包二分,册资二分半,管□门斗计二分半),正斋毛老师,偏斋余老师。见县学二师,每斋果仪一钱(小包大叔一分,门斗一分,册资三分),正斋何老师,偏斋胡老师。”又如康熙四十一年二月初五至十四日记:“初五,天晴。下午宗师到。初六,天晴。明伦堂听解书,宗师自解‘己有耻’一章、‘圣人百世之师’一章。初七,天阴。见两斋学师,各果仪一钱,外小包四分、册资三分。初八,天晴。考徽州七学:府学‘仰之弥高’二句;婺源‘博我以文’一句。……初九,天晴。初十,天雨。……十一,大雪。十二,天阴。考婺源童生,首题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二句,次小学论‘厩无良马,衣不薰香’。十三,天晴。十四,天晴。出科举案,县学王煜文兄案首,身三等。”诸如此类的科举考试,包括春考和秋考,在他的日记中所记都较详细。



其实在《畏斋日记》中,虽然不是作者刻意而为,还是记录了大量的社情民俗。
社祀是我国原始社会农村公社的遗风,在漫长的奴隶社会、封建社会中一直残存着,直到近代。但其遗存的程度,各个地区也有所不同。婺源“山阻而弗车,水激而弗舟”,有利于古老习俗的保存。《婺源县志·风俗》言:该地“俗重社祭,里团结为会。社之日,击鼓迎神,祭而舞以乐之,祭必颁肉群饮。语曰:‘社鼓鸣,春草生。’至秋而祭亦如之。闾里之欢,此为近古。”《日记》对这个古老的习俗也有记载,如康熙三十九年八月初八日记:“初八,社,天阴。旱既太甚,河水几尽,井且群干,吾目中未见此事也。本村独无社坛,虽有社会,而祈报皆不得其所。惟各户轮流充首,迎至各家众屋中祭神、领胙而已。不知社无屋,于众屋中祭社,其事已非。又各户领胙而去,其有剩租,亦第春秋二祭,其余祈雨祈晴,以及发风、驱耗等事并不之及。此而曰社何也?目今同志者多有言及此举,而费不能敷,亦第存之以俟后之能者。”又如康熙四十年二月初十日记:“初十,天阴。社,微雨(谚云:“社后晴一日,秋里干十日,雨则不干”,试之)。本房社会,鲁英叔兄弟充首,讨酒(亥、鱼、伏面、酒每桌二十一墩)。”再如康熙四十五年二月初七和初九日记:“初七,晴。与拱房及庭树兄共充庆源大社春首,本位该一半,散胙肉十户半,每户二斤,干净。奠神,众办鸡一个。……本日祝福借去九色银八钱,天平,换牛(前牛本年不能担作,故换去,祝福自己贴银八钱;十一月二十五扣本利共一两二钱四分)。……初九,雨。社。同洵叔充本房社首(春社本家办祭酒,两家分饮,各客六人)。”
《日记》中有大量的关于物价的详实记载,大都是生活必需品。这些记载,对于研究清初的经济、社会生活,都有史料价值。据《日记》所记,从康熙三十九年至四十五年,婺源一带物价基本平稳。不过,由于年成关系,其中粮价曾有较大幅度的波动,如康熙四十二年婺源及其附近受旱灾歉收,四十三年粮价上涨达一倍左右。康熙四十三年六月二十日记:“二十,晚雨。小秋口谷价减一分。本年麦只七折收成。因旧年谷不熟,自三月谷价一钱二分起,至五六月渐高,小秋口一钱七分之外。江西、浙江与本县邻接郡邑皆禁米谷不出境,各乡亦私禁。民家多以豆作饭,艰难困苦,吾目中所未见者也。”但这一年秋粮丰收,所以不久谷价就平稳下来,故作者为那一年作年终小结时说:“总计是年人颇平安,时和岁稔,可称大有之年。惟夏秋间米谷腾贵,村中价至一钱八分。江西及吾乡公私禁粜,百姓艰苦者数月,冬间二麦价至二钱外,余俱平”。
会文是封建社会知识分子聚首、吟咏的一种形式,清初徽州地区此风较盛。《日记》亦有反映,如康熙三十九年七月二十六日记:“二十六,天晴。晚会文酒,身充首。同会:仪一叔、文赞叔、高百兄。”康熙四十年正月初六日记:“初六,天晴。本门会文。晚文和叔接谢中酒。”康熙四十一年正月初四至初六日记:“初四,天晴。祠中文会,已冠题‘人之言曰’一节、‘诸侯能荐人于天子’四句;未冠题‘君子和而不同’;小学论‘亲贤如就芝兰’。初五,天晴。初六,天晴。本门文会,已冠题‘居敬而行简’一段、‘君子之守修其身’一节;未冠题‘吾之于人也’;小学论‘敬胜怠者吉’。”



2009年7月,笔者受香港中文大学劳格文教授之命,为他们做《庆源村的村落文化》课题,二十多天呆在庆源村做田野调查。而为我做调查“先遣向导”的,主要有三:民国版《婺源县志》、乾隆版《庆源詹氏宗谱》和詹元相《畏斋日记》。当我顶烈日、冒酷暑,行走在庆源那曲曲折折的村巷里,或是与当地村民盘腿坐地聊天时,脑中就时时浮出《畏斋日记》中的某些句子。
三百年,如一梦。现今的庆源,与詹元相时代的庆源,有了很大的不同,但庆源还是那个庆源,山水还是那片山水,只是人已经换了无数茬。我已经很难找到《畏斋日记》中所记载的生活场景,但我隐约感觉到,詹元相文字里的气韵,还依稀在当代庆源人身上存活着,因为这是潜藏在他们血脉中的连他们自己都浑然不觉的“下意识”。
我是庆源的“半点子”,二十多年的亲情浸润,使我曾经狂妄地自认为对庆源的了解就仿佛对自己身体的了解。但是,当我深入去调查,调查得越深入,庆源在我眼就变得越“陌生”起来,因为庆源有太多的未解之谜,我无法穷尽。那么,我就把詹元相的《畏斋日记》当作三棱镜吧,透过它,我仿佛成了超人,可以穿越时空,串联古今,那的确不失为一种难得的体验和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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