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屯溪到白际

wearegood

木铎公司旅游安排很满，刚从婺源和景德镇回来，又组织了大班人马，准备开拔到黄山市游玩。我与头儿等四人，作为先遣队，提早驻扎到了黄山脚下的屯溪，以便制定更合理的行程路线。四人之一的喻经理，是屯溪女婿，陪爱人回家探望父母，我们也乘机蹭一顿纯正的当地美味，顺便看看屯溪的变化。
我记得1982年曾经因美协组织活动上黄山住过几天。在天都峰上与刘海粟的大弟子、被业界誉为江南色彩大师的江小宇老教授不期而遇，江老安排妥当他南艺六十多个学风景写生的学生后，就与我一路下山至屯溪。
我把他的行囊杂什一肩扛了，这下，老教授轻松下来，一路见景赋诗，一会坐下又自拉自唱，有板有眼。山谷里，时儿回荡起那长音慢板字正腔圆的京都小调，时儿响起清亮悦耳胡琴弦妙之音。见到好景，他又即刻拿出纸墨笔砚描绘一番。寂静山谷，琴声，笑声，诗词歌赋声，声声荡壁，回响不绝。
就这样，我们一路下到了屯溪，一呆就是九天。屯溪老街景致如画，到处雕梁画栋，古色古香，老建筑比比皆是，保存相对较好。记得当时江老看到完整的旧街古巷，既惊又喜，感叹万千。老人话语哽咽：“难得啊，能完整保留这旧街老舍，足见屯溪民风纯朴，百姓目清智明，实是难得之贵气啊……”
老教授画了一大批自己心怡之作，当即在老街酒馆开坛倒酒，与我举杯畅饮，让我这晚辈受宠若惊。江老密授绝活，使我很快掌握了观察色彩的独家法门，成就了十多幅色彩写生佳作。
想起这些，想起老街处处让人兴奋的街头小巷，想起这段拜师学艺的情缘，心中生起对屯溪古镇由衷的爱恋。三十多年过去了，时至今日仍万般感慨，当一听头儿说让我先到屯溪，就有迫不及待的兴奋。
乘车周转，一会山下江边闻香品茗，一会又老街巷里赏灯饮酒，遍尝名点小吃，一圈下来，才知这原来的古镇有那么大，早已是市级规模，规划建设得也出乎意料之好，既保留了原来古街旧巷，又增建了新区，整个城市犹如一幅美丽宁静、格调清新淡雅的山水之作。老街依存，新建的许多建筑也具有鲜明的徽派建筑特色，体量大小相间，色彩淡雅古朴。长长的新街小巷，与新安江紧紧联系在一起，店铺也多为传统老字号，新开店面也都沿袭传统，新旧牌匾，争奇斗艳，相映生辉，古韵十足，让人心里折服感叹:山水生智者，屯溪有能人啊!整个黄山市给人留下平静自然、古朴温馨的美好感觉，乃当今城市建设之典范，实在难得啊。
游了黄山市区，喻经理挺能张罗，凭借黄山女婿地头熟的优势，打听到白际乡是个可能让我们心怡的好去处，又是A级驴友探险的线路，提案一出，便得头儿当即同意，于次日清晨，租了神龙小轿，轻装向着白际进发了。
我们这四个先遣队成员，平生就好奇绝、险峻、趣味之事，尤其头儿，更是“壮男猛汉”，只见身影一闪，头儿的脚就点在了神龙油门踏上，哗，快车神风样，车像条白龙，呼啸着径直向白际的山里窜去……
行驶一阵，眼尖的大春主任发现，我们是前无车堵，后无车跟，整条路上就只有咱们的车在行驶，只听他动情地大叫到:天公作美呀!
的确，昨天那大雨下得没露一点会晴的迹象，可今早就万里无云的，道上除了抢修乡村公路的工程车，还就只有我们的白色神龙行在道上。头儿车技确实不赖，硬把白马神龙开出了路登马丁的贴背效果，搞得三位正在车里嚎叫《山路十八湾》的“A级驴友”冷汗一背，时儿张着鳄鱼嘴，时儿又瞪着珠龙眼，那震得能天塌地陷的世民式“嚎歌”也戛然而止，变成了急于要民选车手的紧急呼叫——实在忍受不了头儿这十八弯的马丁贴背速度啊。
经民意举手表决，当即撤换了车手。由先遣队其他成员轮换驾驶，舒缓了口气，我直蹬蹬的腿和向后紧贴的背终于放松了下来。向窗外望去，我的天，我们正处在现实版的高山之巅，脚下峭陡壁直，涧深千丈，看另三位同行脸上，均有丝丝紧张之意，年过半旬的我心里早已冷风习习，脚底阵阵发软……
歌是没人唱了，山越走越高，道越行越险，还出现了愈来愈多的塌方，甚至把路都堵了。
喻经理仰首向上朝天问道:天唉，这不会有啥事吧？
这时，天没有作声……山石仍不时滚落，塌方处越来越多。
我踩着A级驴友的脚印去旅游，平生还是头回，这次白际线路，是A级驴友队设计的线路，这意味着是挑战意志力和胆量、高风险的线路。一般成熟的组织者是要对参与人员精挑细选并配备好专业设备才能行进的，过程中基本没有太多的安全保障，为此个人素质要求极高，组织者不会让没探险经历的人参加。想想我们四人除头儿有这素质外，其他的不是太胖就是太瘦太老，相信我等诸友都有自知自明，肯定不会随便报名，并且我们进山时，由于兴奋车快，疏忽了一块本应看见，写得清清楚楚“山道塌方严禁进山”的紧急告示牌，进山，意味着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然而，我们却冒然进山了。
无疑，这选择凶多吉少。后面出现的情况印证了一切，这是一次考量欠周到的旅行。五个塌方段，两处不能过车，很多地方不停有滚石落下，设想在这只允许一车行进，且左有塌方、右临悬崖的险恶环境下，若真被石头砸到，后果不敢往下想。
然而，我们平安地过来了。虽然上天护佑了我们，我们是否应好好总结，从中吸取教训？是否要以恭敬的心回报上天的关爱？
这件事深深触动着人心，木铎弘道，多年历程，求圣知贤，身近心通，得受感化，沐浴春风，你我他人，相正颜改，无见形处，是圣贤呵护啊。
险关过去，暮春的阳光似夏日一样灼热身心，站在山的谷底，仰望烈日下清晰的山峰，心生万般感慨，白际山脉那静静耸立的山峦，淙淙清沏的溪水，那徒步十五公里筑在陡峭山脊上的羊肠古道，那在严池山凹里遇见的两位老人，还有他那满带皱纹慈祥的双眼，那惚如隔世桃园般的严池古村……那山里甜美醉人的风，那灯塔般竖立村头的千年红豆杉……
我仿佛看到身边这异彩纷呈、千姿百态一切存在的背后，宇宙慈母那深深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