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村春行记

花开的季节

碧云天，黄花地。这是我对雄村的第一印象。

    雄村的空气很纯净，阳光很明媚，天空总会呈现出一种醉人的瓦蓝色，点缀其间的朵朵白云，就像是新安江畔的白色桃花。而在这蓝天之下，你看见最多的，是那种有着灿烂金黄色调的油菜花。它们不是一株一株的开，而是成片成片的，春风拂来，花海翻腾，花香阵阵，时有蜜蜂盘桓花丛中，置身其间，宛若立足于一幅盎然春意图之中。

    当然，不只是灿然开放的油菜花，雄村的桃花也是非常有名的。曹文埴在《石鼓研斋诗钞》说：竹溪有桃数百株，花时烂漫如锦，春和景明，颇堪远眺。而清末文人许承尧在他的《游雄村看桃花记》中更是作过这样精彩的描述：

    环村为坝，满坝皆花；中无杂株，万桃一色。小住为佳，引人入胜。鸭头春水，绿浮南海之峰；螺髻仙峦，碧染丰隆之岭。冥造既适，幽情转深。渺芳草之如烟，行行且止；映清流之如带，得得而来。缘堤以行，野径几曲。游丝满路，飞花成林。奇景特开，大观在是。则是浓艳如滴，娇红欲醉。色灿成锦，香浮染衣。嫩晴蒸一抹之霞，盈盈如笑；浓露挹连朝之雨，灼灼争妍。

    所谓“竹报平安春水碧，坝上桃花醉人时”，雄村的桃花胜景之所以迷人，不仅在于桃花花色繁多，既有粉白如雪的，也有绯红如霞的，更有红艳若血的，最让人着迷的是这些桃花沿着渐江右岸，一路上渐次开放，顺着河岸小径徐行，或是雇一叶小舟顺江而下，在行进中看静的花、动的水，别是一番风趣，更兼时有深深庭院里飘出的几缕桂花香，那感觉真是犹如梦中游。看着眼前风物，让人不由得记起白居易的《忆江南》来：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虽然，当年的白居易迷恋的是苏杭风景，但是时光若能倒流，让香山居士到渐江畔桃花坝上看这灼灼桃花碧绿江水，恐怕也会难抑心中诗情，成就另一番锦绣词章吧。

    在渐江的左岸是村人种植的一畦畦油菜花，隔江远望，呈青黛色的蜿蜒山体枕着一条金黄的缎带，极具色彩魅惑力，煞是好看。

    从桃花坝的渡头乘船沿江而下，不出数里，你会看见一座小岛隆起于江水之中。小岛位于航埠头、柘林、岑山渡三村的交汇处，名为“岑山”，又名“小焦山”。许承尧说它就像是一只“大元鼋兀立江中”，如果从侧面远望，确实形如鼋鱼。岑山岛，是新安江上游的第一座岛屿，四面临水，风光旖旎。明代弘治《徽州府志》称，小南海“郁然孤峰，溪水环之”。岑山岛旧时曾为佛门圣地，故而人们俗称之为“小南海”。小南海一度香火鼎盛，香客众多，是以文人墨客多有吟咏。元代隐士郑师山，曾写《岑山》一诗，独赞岑山胜景：

    巉岩出尘世，孤立泛层波。树色连溪色，樵歌和棹歌。水流分夹屿，岗断起重坡。仿佛蓬莱境，真诚跨鹤过。

    如果雇一叶小舟，近距离看岑山岛，它又会给你全新的感觉。因为距离够近，所以岛上的一切细节，都会毫无保留的袒露于你的眼前。你会看见夹杂于丛林之间的一朵红艳艳的山花，或者一片片高挂于树端在阳光映照下显出嫩绿颜色的树叶，亦或者一棵长在陡峭石壁间随着江风摇曳的毛竹，再或者江水消退之后残留在石崖之上的水线。当然，这些细节之于大千世界，显得微不足道。但是身临其境的人，不会这么认为。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一木一浮生，一念一清静。在曾经的圣地，这种发现，其实更像是在寻觅佛曾经留下的偈语，领悟佛法的妙谛。

    可惜的是，岛上曾经供奉的南海观音早已不知所踪，雄伟的佛殿也已废弃，曾经的鼎盛香火，如今也只剩下几缕炊烟，无力的飘荡在瓦蓝的天际，像是在诉说着曾经的故事。既便如此，岛上的树木历经沧桑世变，如今依旧葱茏。林深幽静，栖鸟啼鸣，漫步其间，依然有一种如临圣地般的淡泊和宁静，闭目玄思，也似乎尚可闻听到来自岁月深处的袅袅梵音喃喃佛语。

    滟潋春涛翠色鲜，菜花黄接艳阳天。这是诗人徐丹甫对阳春三月时节雄村的凝练概括。对此，我丝毫没有异议，因为我看见的一切，都正如诗句所言。但，雄村号称“徽州最雄村”，又岂只是山水诱人？它那久远的历史、厚重的文化底蕴，还有说不完的精彩典故，无一不是它称雄皖南五千古村落的资本！

    但，春天到雄村，不需要太多，仅仅是沿着渐江岸，看看桃花、油菜花以及碧水中的岑山岛，就足以我们回味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