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茶韵

我爱的人

我没去过绩溪上金山，却一直喜欢喝金山时雨茶。这种绩溪山水哺育的神奇仙草，味淳、香清、韵美，总让我离不开，放不下，心易醉。闲暇时刻，每每品着那杯无限相思的香茗，看着杯中茶雾的升腾、嫩芽的翻滚，芳香的四溢，不免勾起对金山茶事的牵挂与向往，想像着金山梯田茶园的诗意，采茶村姑的勤劳美丽，金山茶韵的几分神秘，突然萌生了上上金山采风的冲动。

从湖畔诗人汪静之的故乡余村出发，沿着青石板山道一路蜿蜓向西，路过胡适父亲胡传墓“锄月山房”，入山腹上高崖，碧绿的源头水常溪河环山抱石娓娓而来，走天子坟桥，顺着历史的传说，直莽正前方石鹤山。石鹤山下，一边是金坑河，一边是金山河，两河交汇犹如“双龙戏珠”。沿峦路口西行，便见到了“上金山”的地名指示牌。由石门攀援而上，绕过那棵千年古檫树，便一脚踏上了引仙桥。村前，是百步云梯般的石板路，一步一个档次；远处，那“白云深处”粉墙黑瓦的“人家”，就是盛产“金山时雨”的上金山村了。

上金山地处绩、歙、旌三县交界，乃名符其实的深山区，村庄分下舍、中舍、上舍三节，村口两山相夹，水口树影婆娑，民居依山而筑，背靠山，面对溪，山形有如金字，因此得名。抬首看，地势步步高峻，峰险岚翠，雾罩山顶，云过山半，那潺潺高山流水随性扬珠，风吹一片湿润。草香扑鼻皆是，山花触手可摘，甚是一派胜境山色！若是登高俯瞰，村中那条汩汩溪流葡伏于谷底，有如一条乳白的缎带，闻声而动。此时的我，置身旷野山间，整个心身沐浴在浓烈的茶韵之中。

美丽的上金山，是我心中思念梦中挂牵的茶山。作为黄山的余脉，绵延百里的上金山除了可餐的秀色，更主要的是黄山的仙骨、徽州的文气和绩溪的灵气。数千亩修整齐扎的茶园掩蔽在海拔1000米上下的竹海松涛之下，终年沉浸在云蒸霞蔚之间，那一棵棵茶树，宛若藏在深闺中的秀女，娇嫩欲滴，群芳鲜艳，楚楚动人，仿佛有说不完的千年赞美、剪不断的万种相思、看不够的闭月羞花之态。

山是一张画纸，茶就是画的风景，采茶人才是画的灵魂。不难想象，离开了金山人的生活激情，离开了上金山的天然灵秀，那满园的新绿一定顿然失色；离开了金山人的苦心经营，离开了金山时雨茶“醉月吐新芽”的神奇，那美丽的茶山同样会消了盎然生机，更会寂寞忧伤。上金山雨量充沛，乌沙沃土，造就了茶叶的特殊地理品质。这种绿茶采摘标准为一芽二叶初展，俗称“鹰嘴甲”。茶叶以出龙湾、嚎猪垅、进坞、石屋上、大塔党一带为最。茶味以大塔凹野茶最“仙”。谷雨前后，在方园数千亩的茶山上，每天都有数百名采茶男女身背竹篓奔波在茶山上，有的一字排开如长蛇巨阵，有的散落在绿色中，星星点点似群蜂扑花，那是采茶季节山中最美的一道风景！

金山时雨茶创制于清朝末年，原名“金山茗雾”，因茶微带白毫，形似珍眉银钩,细嫩宛若“雨丝”，且采制于谷雨前后而得名。早在清道光年间，金山时雨就由余川人汪裕泰在上海开办的汪裕泰茶庄独家经销，到了民国初年，此茶已销往香港、新加坡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在一农户家里，我有幸目睹了“金山时雨”的手工炒制过程。生嫩的茶叶在一只大铁锅中滋滋作响，蒸发着水分，慢慢地勾起边，打成卷，然后被抄起撒在篾扁里，抖、搓、揉、晾过之后，又放回锅过火。而一只手必须在锅里不停地搅，直到搅成比谷粒稍大的长条状，每公斤约为5000个茶头，难怪有谣说“炒金山时雨，脱一层老皮”。经过这番炒作，茶叶条索紧密,匀齐纯净有锋苗，色泽绿而不焦，褐中显嫩，细似雀舌，亮如琥珀，“开汤”之后自然是白雾袅袅，首泡沉底，汤色清澈，紧咬其盅，茶尖朝上，香气醇和，久聚而不散；品一口，更是口齿生香，甘甜回荡，直沁你的五脏六腑，顿觉茶韵无穷。如果在感受茶农的一番艰辛之后，再品这茶滋味，也就更能理解什么是幸福、什么是人生惬意了。

站在上金山高巅，眺望绿色围绕着的茶林和古老村庄，陪同我的向导汪振旺告诉我，这些山上人家是数百年前为种茶而迁来的，有汪姓、叶姓、程姓，以汪姓最多，现有七八百口，他们子子孙孙以种茶为生，为好茶而活着，他们的家族历史就是一部茶书，他们的身上永远留有茶香。

太阳西下，天渐渐暗淡下来。下山路上，茶山在我的身后慢慢消失。在与上金山的亲密接触中，我似乎读懂了上金山山峦起伏的禅意和人们爱茶品茶的真蒂，读出了村里村外沟沟坎坎的文化记忆，那种山与茶的关系“妙处难与君说“，那种茶与人的互动难以言表，那种采茶、摘茶、炒茶、品茶的思索体味会让你终生受用！突然，山谷中采茶姑娘的山歌一阵响起，那声音中沾满了劳动归来的兴奋，劳动收获的激动！是呵，上金山风景中茶是主角，山歌中人是茶魂。或许，若干年后我还会再上上金山，是想摘一把绿茶，或许更想采一片金山时雨的美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