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头水酒

月上西楼

如今，生活美好了，在各类高档勾兑白酒前，水酒却灰飞烟灭了。

时隔多年，我终于从一个意气风发的文学天才成为了一个三十出头，说话带浓重职业机关腔的准中年油腻男，日常被九零后弟妹嘲笑“OUT”，不被嘲笑的时候便借着二两马尿在朋友、同学、场面上谈论从前颐指气使不屑一顾的种种，是为常态。

七零八零后一代，大格局相通，个人境遇迥异，于是给了我们或唏嘘或感叹或窃喜的资本。从前的我们，要诗歌要远方要北上广深要爱要为爱不顾一切……如今的我们，要做好父亲好母亲好儿子好女儿好领导好同事好妻子好丈夫好兄弟好姐妹……

也可以是坑头（桃溪）水酒。

02

秋风初起的时候，祖母便会将白净的本地糯米以桃溪水洗净，然后用清冽的山泉水浸泡沥干，装进铺着纱布的饭甑，在烧柴的大灶里蒸熟，揉两团给我，其余的浇进泉水降温，放入酒曲，拌匀后置入阁楼陶制大酒缸里上盖，随后静待那一缕酒香。

曾几何时，在漫长的发育过程中，年幼的我觉得自己同长大成人之间就隔了那么几块酒曲。

至少，在年幼的我们看来。

五百年前某日，徽州府婺源县桃溪村出了一件大事。

南直隶徽州府婺源县坑头村，唐代建村，因效仿五柳先生笔下“桃花源”沿溪种桃得名“桃溪”。自成祖以来科举绵延不绝，桃溪子弟男俊女俏，一时无两。近日却危机迭出，村人认为是桃花有妖艳之气，落水饮之便得以沾染，所以民风日渐轻浮，不思圣人之学。

其实，桃花真冤枉。

所以桃花无罪，长得好看才是罪过。

无非是因为英俊。

04

这种经纯净山泉纯粮酿造的米酒，呈琥珀色，因粮食的自然糖分，入口微甜，且粘稠度极高。发酵后，酒香醉人，足以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伶仃大醉。

然后，把他们扛出桃溪。

所以，如果你爱一个人，就让她喝坑头（桃溪）水酒。如果你恨一个人，也让他喝坑头（桃溪）水酒。

05

酿酒，须有余粮。能酿酒，说明仓廪丰实。香气扑鼻的水酒，便是农耕社会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

新娘被一抬轿轿子抬到村口，新郎的兄长会将新娘被到家中正堂，在一位操着纯正桃溪口音的司仪的主持下进行拜堂、交杯等种种程序。程序完毕，散完喜糖，打完爆竹，酒菜上桌，宾客入席。

那时的我总是十分好奇两件事：一，这么多的被单要睡多久？二，那个司仪到底在说什么？

很可惜，我永远也明白不了了。如今的酒席贺仪早已进化到微信扫码付款。被单，再也见不着了。如今的司仪说的我都懂，但是每次我都只想这王八蛋赶紧说完。

如今，生活美好了，在各类高档勾兑白酒前，水酒却灰飞烟灭了。

06

譬如小时候我想有朝一日也要在水酒的浓香中与心爱之人结成百年之好，可如今的婚礼更像是一场例行公事的盛大饭局。

念想就终归只能是念想了。

幸运的是——坑头（桃溪）水酒并没有消失。随着扶贫号角的吹响，桃溪人凭借一汪清泉，沿袭千年桃溪酿酒古法，用辛勤的双手在脱贫的道路上一路前行，用沿袭千年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为我们留住了那些快乐的时光。

脱贫靠双手，买酒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