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梦幻的屯溪

心任凝愁

对一个四十有余的人而言，用梦幻这个词描述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小城是令人惊讶的，毕竟不是一个内心充满梦想的年轻观光客。况且，我青少年时游手好闲，自认为熟悉小城的街巷沟渠。现在，即便是老城区，站在两旁停满汽车的延安路上，我也能清晰告诉你这里曾梧桐苍郁，华盖如荫。哪里有一段围墙，水泥砂浆是剥落的；哪里有一幢旧式小楼，一楼某个打开的窗户，是修钢笔雨伞的小铺；而哪里又是卖烧饼的，老板的手被自制的烤炉烤得通红，让人心痛。

熟悉总能消耗掉事物的神秘感，而屯溪仍历久弥新地激起梦幻的感觉，我想是小城愈加的精致以及雨水的丰沛。很多时候，小城雨水淅沥，或一抬头，就见远山雨雾萦绕，或雨夜徒步，变幻的霓虹给车水马龙的潮湿柏油路面涂抹着层次丰富的倒影，我无法避免地陷入梦幻的情绪。

偶尔，我就在这样的情绪里踏上城区的公交，不知何时，我发觉围绕车座的不仅仅是本地口音的普通话或者方言，变得南腔北调，五彩斑斓。我好奇地看着这些陌生面孔，男女老少，上上下下，我感觉命运不可言说的神秘。有时候，吸进肺部的空气里混杂着他们吐出的烟雾，而那一对比划手势规划未来的年轻人，他们雨伞上水滴溅起的水星无声无息消失在我裤管。但他们浑然不知，车门打开，无形的命运就会打开翅膀，带走他们。又说不定某天，某家超市某个银行大厅某场喜宴某人葬礼里悄然相遇。不断拓展的屯溪让我梦幻的情绪几何级放大着。

车窗外的风景总会让我想起一句诗：玻璃般透明的穿行岁月。人气的骤增会使玻璃蒙上一层雾气，道路上车辆的尾灯会映射在玻璃上，若有所思的闪动。树冠，还有积木般突然生长的楼宇在迷蒙的车窗上流转起伏。此刻的车厢，就象少年时的影院，银幕的光晃动，逃票的我在难以把握的未知里，从一个黑暗的角落窜到另一个黑暗的角落，只有银幕上的故事是生动的，让我忐忑，让我甜蜜。

35岁那年我沉迷于手电与雨衣，雨夜常去江边游荡。屯溪城区流光溢彩，可以看见低空的雨雾流动变幻，捉摸不定。我也对氤氲的雾气闪动电光，想象自己在使用摩斯电码。我无法确定自己想干什么，也许，是一切太具诗意，我耽于幻想的内心需要一个适时而别样的表达和回应。
　　

淡淡的香游弋在空气里，是广玉兰在枝头绽开肉质的花朵，初春的微雨中，湿漉是温润的。停车，或者倒垃圾之后我常不舍回家，就在小区楼下站着，一站就是一小时左右。遏制不住的时候，我相信自己会雨夜中开车去往江水对岸，沉醉之余，看看会不会有人如我当年一样闪动手电。如果有，一定也是被屯溪唤起梦幻的人，我将立即学一句问候的电码，带上手电，并在另个雨夜闪烁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