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祖源老家味

几回梦里

                                                                                                   

今年首场大雪的雪后，气温骤然降到零下15.2℃，创了1992年20多年以来的新低。

约莫清晨6点30分，走出岭脚人家客栈，一人踏着尺把厚的积雪，拄着根木棍，咕叽咕叽，在雪地上写出一串串歪歪斜斜的诗行，几次差点与雪地亲吻。

朔风猛烈，寒风刺骨，雪水渗入了鞋中，几经艰难，终于爬上了祖源村的观景亭。冷得我浑身打战，不停地跺脚。此情此情，让我觉得自己颇有明人张岱《湖心亭看雪》的那份情怀，只为这份痴迷，我一个人的新安源。

眼前的一切，令人震撼！尽管无数次来过祖源，春花秋月，蛙鸣蝉噪，我都见识过，但雪霁的祖源没见过。

这里的山山水水，似乎换了人间，仿佛是来到了北国原野，天地顿然开阔，那高大的山峰、层层的稻田、鳞次栉比的老屋、蜿蜒有致的古道，全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到处是冰天雪地，粉妆玉砌，上下一白。美得让人不敢相信。

大自然的力量，是如此的神奇与伟大。

几天前，这次霸王级的寒潮自北向南，一路猛冲横扫，所向无敌。

从20日晚起，一场纷纷扬扬的暴雪，便漫天飞撒，覆盖了皖南山区的群山、村庄、田野，到处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下了两天两夜，直到23日晨，雪才刹车，直至中午时分，老天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对于喜爱摄影的我来说，是天赐良机，不可错过。昨天下午，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来的。路边的竹子一棵棵都躬身弯腰，低头作揖，不时啪啪作响，好似鞭炮阵阵，喜迎新春。

令我感动的是，见到了这样一幕：祖源村百余位村民，男女老少齐上阵，大的有80多岁，小的只有八九岁，拿铲扛锄，自发前来铲除公路上积雪，清除路障。大家干了一个整天，最短的时间内全线贯通。

多好的村民啊！后来了解到，每一次下大雪，这里的村民都是这样做的，无需吆喝，全凭自觉，一道多么靓丽的乡村风景。

雪屑飞扬，迷乱人眼，我哆嗦着打开相机，迅速地按下快门，拍两张，随即转身躲到了亭后背风处，这样的狂风实在让人扛不住。

这个笊篱状的徽州古村落，有了蓝天为背景，宛若一口横陈于天地之间的大锅，银光闪闪，演绎着童话世界里的传奇与美妙。

田野中一畦畦、一垄垄的田块，纵横交错，画出一条条线条，纵横交错，随意而自然，规则而和谐，似乎弹奏出一曲五线谱。不时有几只小麻雀，在雪野上跳舞，尽情地弹奏着冬日的欢歌。

瓦蓝瓦蓝的天空，好似一块大明镜，没有一丝云彩。旭日从海拔685米高的插角尖背后升起，染红了对面的里屋山，冬阳在一点一点地缓缓移动，打到燕窝里的那棵高大挺拔而显得有些孤零零的望乡树上，更显晶莹剔透。

对面远处水口来龙山上，那株千年红豆杉，披上了银色的袈裟，风雪中傲然挺立，护佑着这座山村的安宁与繁衍。有两股被大雪压断的枝桠，静静地躺着。这里的村民，对这棵树的断枝，从来不敢轻举妄动的，总是任其自生自灭。

祖源村的村民懂得敬畏，把这棵树视作了神树。

雪后的祖源，洁白美丽，格外宁静，只是偶尔传来鸡鸣狗吠之声。行走在寻常巷陌间，挂在屋檐上的冰凌好似利剑出鞘，积雪堆在青石板上，恬淡静谧。此刻，许多人都还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是啊，乡村的人平日劳累太久，只有在寒冬腊月才能尽情地享受这难得的惬意时光，做着自己的美梦。

只有那些早起的主妇，燃起了袅袅的炊烟，开启了一日的烟火生活，上有老，下有小，哪样不操心呢？火熜、火桶、火箱，依然是祖源人的最爱，须臾不离。在上面烤着苞芦馃、艾馃、粽子，焦黄焦黄的，散发出阵阵清香，仿佛是飘来的阵阵年味。

“手捧苞芦馃，脚踏一炉火，除了皇帝就是我”。孩子们起床了，一边吃，一边在听老人讲思贤岭上，朱元璋寻访谋士朱升的故事，幼小的心灵播下了一颗乡愁的种子。年临近了，主妇们正在考虑要做米馃、包粽子、做豆腐了，要和邻居的搭档们早点约好，你帮我，我帮你。祖源人似乎依然在固守着这些古老的乡村年俗，静静地守望这片乡土。

屋内的世界，总是如此的温馨。

小溪畔，有几个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孩童，在忙着堆雪人呢！那红红的小手似乎冻成了姜芽，在村庄的上空划出银铃般的响声，那红红的春联映红他们那苹果般的笑脸。

这样的场景，会把人带入童年在老家那梦幻般的记忆里。

村口那宽大的广场上，好似铺着一床厚厚的大棉絮，有千余平方米。银装素裹的翰林阁，在几株古树的映衬下，更显古朴端庄。几个老人提着火熜，围在一起，背风而坐，在笑谈着，诉说着岁月的风霜雨雪。瑞雪兆丰年。回望祖源，唐代诗人岑参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而在我的心中似乎又盼着“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株万株菜花开”，因为大雪下了，迷人的春天还远吗？

这祖源的山野、田地上，去年秋天都栽满了油菜，一畦畦，一垄垄，一旦冬雪褪去，春风吹拂，到了阳春三月，定是花香鸟语，遍地流金，桃红梨白，色彩斑斓，流光溢彩。那时又成了花的海洋，迎来众多的好“色”之徒。

雪是冬日里的精灵与天使；雪是春节的盛装与舞娘。

祖源，这座隐于五龙山脉深处，世外桃源般的千年古村，因雪而多姿，因雪而妖娆，在这银白的世界，是如此温暖而丰盈。

风小了些，阳光更明媚了，远处的山头银光闪烁，走在下山悠悠的古道上，雪野茫茫，心中却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