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无辜 发表于 2018-10-23 10:56:05

磻村印象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虽不是少小离家,但离开家乡也比较早,中学以后就明显感觉到家越来越远,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读书、工作,让我成了故乡一位名副其实的游子,虽说偶尔也回去一趟,但都是匆匆过客。

      近日拜读友人一篇描写故乡的文章,不禁勾起了我对故乡那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的回忆,也勾起了我对童年生活的回忆,想起了我印象中的故乡。

      我的故乡地处皖赣两省交界处。一条清澈的小河绕村而过,因此河名曰“磻溪”,故得名“磻村”。

      也就是这条让我魂牵梦绕的小河(虽说是小河,其实也不算小,大约有五六十米宽吧),融入了我太多的童年乐趣。小时候的河水比现在清澈得多,也深得多,因而也衍生出了许多有趣地名,诸如:杀鸡潭(音)、榉树潭、冰冻窟等。

       春夏之交,小河时常发大水,我喜欢站在河边看呼啸而过的山洪,那场面在童年时的我看来非常壮观。乘着大水稍退,坑口木材收购站的工人们开始结木放排,向外贩运木材,因为那时陆运不发达,木材销售全靠水运。那长龙似的木排,漂浮在湍急的河水中顺流而下,工人师傅们只要站在排上用长长的竹篙把握方向,基本不用费什么力气,但是这却是个非常危险的活。小河出村处有个大坝,坝上坝下的水形成了较大的落差,木排从坝口呈六十度的角飞速直插下去,这既要靠撑排的技术,也有几分运气,弄不好在这里木排就会被河水撕个粉身碎骨。在此处看撑排是最惊险也是最刺激的事了,因而每逢此刻,这里总是聚集了众多的看客,当然其中也包括像我这样的小朋友。“搭棚了搭棚了!”一看到排下坝后像搭棚似的蓬起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不由得为排上的工人捏把汗,这时的工人们只能无奈弃排跳入湍急的水中求生……。

       小河除了山洪暴发时发飙之外,平常还是非常温顺平静的,那时的河里鱼儿非常多,因此钓鱼成了童年的一大乐趣。鱼钩是自己用大头针做的,有时也从杂货担上买鱼钩和鱼线,鱼竿是从山上砍的竹子做成,钓饵就很多了,蚯蚓(可由于小时我胆小,看见蚯蚓就不寒而栗,因此我很少用)、饭粒、苍蝇还有蛆都可做诱饵。可以说,鱼儿的上钩率特别高,只要下钩,都有收获。

      盛夏之际,下河洗澡、摸鱼是童年时的必修课,尽管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全身发黑、蜕皮,但也无所谓。那时的鱼实在太多了,河里的石头缝里只要伸手进去准保有鱼,有时一洞就有好几条,经常是嘴里衔着、双手握着,满载而归。

      而冬天的小河也就显出一幅冷美人的形象,经常满河结冰,人可以在冰上过河,也许是温室效应,全球变暖,现在的河水都很少结冰了,更别说是在冰上行走了,这种乐趣现在的小孩也无法体验得到了。

      印象中的故乡小河上有两座木桥,一座位于村北,曰“小桥”,每块桥板由六七根杉木栓成,另一座位于村南,曰“大桥”,也就是小桥的三倍宽吧。由于村里的田地多在河对岸的山坞里,因此这两座桥成了村民每日外出劳作的必经之路。可这样的木桥是经不起山洪考验的,每逢山洪暴发,不管是大桥还是小桥,都会被山洪无情地摧毁,好在多年来人们积累了防止大水冲走桥板和桥脚的办法,把它们全都用粗实的铁链拴着,固定在岸边,只要洪水一退,村民们就马上架桥。现在这两座木桥只能永远的留在记忆里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座厚重冰冷的水泥桥,村民也不用担心它被水冲垮了。但是在我的记忆里似乎觉得故乡少了一道风景,少了点“小桥流水人家”的感觉,少了点远离喧嚣城市的山村质朴感,这不能不说是点遗憾。

      可故乡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被遗弃了,那狭窄的迷宫似的巷道依然保存在那里,外人进村后没有熟人带路是很难走出村子的,弄不好就走进了古老的民居之中,令你茫然不知所措。

      村里有两座古老的宗堂——“敦典堂”和“嘉会堂”也还矗立在那里,高高的马头墙以及粉墙黛瓦显示出其典型的徽派建筑特征。“一村两祠”现象也比较多见,但在这个只有不到五百口人的陈氏村庄拥有两座宗祠,似乎有点异常,据老辈人说这是当年始迁祖陈享龙迁基定居此地后,长支次五公建上首嘉会堂,幼支次六公建下首敦典堂。难得的是两座祠堂了都有保存完好的古戏台,这也让偏僻的小村成了远近闻名的旅游景点,许多外地游客慕名而来,瞻仰这浸透着历史沧桑的古戏台。

      我家属于下首祠堂——敦典堂,因而小时候这个祠堂也成了我们小孩常去玩耍的乐园,祠堂坐北朝南,整体建筑由门楼、戏台、廊庑、享堂、寝楼组成,总建筑面积约300多平方米。门口有两个很大的石旗鼓,据说是古时为村里出了个武举而特制的,旗鼓上有个圆形的洞是插旗杆用的,大门是木栅栏,进门去有两尊威严的石狮子,它们一直忠实地看守着祠堂。再进去就是古戏台了,这是个可以拆卸的活动式戏台,古时村里举行祭祖活动时就把戏台拆了。戏台前台为演出区,顶部有穹形藻井,后台两侧各有一厢室,乃是演出时乐队的伴奏区,下台来是天井,全是清一色的石板铺成,两侧有排水沟——明堂沟,天井的两侧是古时的观戏楼(可惜由于雷电烧毁),再往后就是享堂和寝堂了。全部建筑用的梁柱都是很大的木料,要两三个人才能围抱着住,整座祠堂内可以说是雕梁画栋,形形色色的木雕数也数不清,上面雕刻有许多栩栩如生的人物、动物、神话传说以及典故,但这些雕刻多毁于“破四旧”时期,许多雕塑被弄得面目全非。小时候在祠堂里喜欢玩躲猫猫游戏,由于祠堂大,随便躲起来都很难找,有时我们还冒险爬上戏台的藻井之上躲藏,偌大的古老祠堂里曾经留下了我太多的美好回忆。记得那时村里有黄梅戏剧团,每年正月都要演出,而演出的地点就在祠堂里,有时还有外地的黄梅剧团、江西的赣剧来村里演出,从小就是戏迷的我也被家里人称作“驼戏台板”的,也就是看戏不到散场不离开的人。如今戏不演了,古戏台成了摆设,如今大凡外地来的游客不是为了看戏,而是为看戏台而来,它成了无数寻梦人的旅游看点,被作为文物保护起来。

      村里上首还有座祠堂——嘉会堂,比敦典堂大一些,建筑结构也更有古徽州的特色,因而成了徽州传统的祠堂与戏台相结合的典范之一。

      记得小时候村里还有座特别神秘的建筑——大庙,位于村子南面村口处,是村里人求神拜佛的地方,这座庙宇的建筑面积也很大,听老人说,庙里原先有佛像,香火十分旺盛。但是在我的记忆里,大庙留给我印象就是大,没看到过佛像,也没有了香客,成了村里人关牛的场所。那个庙高大宽敞,估计有两层楼房那么高,屋柱是很粗很长的木料,里面的空间也特别大,人站在里面显得非常渺小。后来回村,大庙已不复存在,据说是年久失修,倒了。

      印象中村里还有许多古香古色的徽派结构古民居,后来不是倒了就是拆除建新房了,现已所剩无几。我小时候居住的就是一幢明清时期老屋,所以常在梦里回到老宅中……,最近听说村里的一幢古民居被外地人整体搬迁,出价当然不菲,其实可惜得很,因为这是不可再生的无价之宝呀。

      故乡留给我的印象太深了,以致多年来我难以忘怀,在岁月长河的冲刷中,许多东西已是物是人非,仅剩记忆深处的那点印象了,但那深藏记忆里的印象却是永远也抹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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