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有风 发表于 2018-9-29 09:17:14

徽州〈徽商〉与山西〈晋商〉价值取向之比较

明清时期徽商与晋商是声震四海的两大著名商帮,在中国封建晚期乃至近代都产生极大的影响,他们像银河中的双子的星座,在茫茫夜空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徽商与晋商相比,最大的区别是价值取向不同。

徽商与晋商的衰落轨迹极其相似,商帮性质也别无二致,但经营机制各具特色,徽商任用宗族人员,使用童仆,雇工,慎择掌计。晋商避亲用乡,采用人身顶股制和层级管理制。

徽商显著的特点是,“贾而好儒”,他们中不少人是 “弃儒从贾”的,“从贾”之前,就熟读诗书,粗通翰墨。“从贾”之后,虽置身圜匮之中,仍诗书相伴,孜孜不倦。正如戴震所说,徽州商人,“虽为贾者,因咸近士风,他们的价值取向是读书仕进。所以徽商一旦致富后,便重教兴学,延聘名师,教育子弟,扶持他们走读书仕进之路。在徽商看来,“贾为厚利,儒为名高”,只有读书仕进,才能“大吾门,亢吾宗”,否则,即使腰缠万贯,也自惭行秽。盐商汪族;汪才生告戒儿子发愤业儒,毋效贾竖子为也。一个商人竟然在自已的儿子面前自为“贾竖子”,可见他儒贵贾贱的思想何等强烈,这种思想在徽州商人心中具有普遍性。

徽商为了让更多的子弟习儒就学,他们积极捐资,广建书院。据道光《徽州府志》记载,明清时期,“天下书院最盛者,无过东林,江左,关中,徽州。”在明朝,徽州书院多达89所,大多为徽商所建。在外地徽商比较集中的地方,他们也捐资建立书院,为了子弟学习儒学提供学院的方便他们对子弟儒无不寄予厚望,期待甚殷,有的干脆弃去贾业,专意课督诸子,诸子“所业进,则加一饭,所业退,则减一饭。。”这种殷红的期待在徽州商人中并不少见。

对儒业的崇拜,形成了巨大的动力,再加上父兄的全力支持,使得徽州学子在科场中大显身手。据统计,在明代徽州有进士有392人,举人有298名生员则更多!清代单是〈徽州府所在地〉歙县;{包括寄籍}就有进士296人,举人近千人。徽州能出现如此众多的文化精英,如果没有对读书仕进的强烈追求,没有徽州商人对子弟全力支持,是不可能想象的。

与徽商不同,晋商的价值取向是经商谋利,他们对习儒仕进是毫无兴趣。日升昌票号经理程大佩说过,中进士当官后,正常的收入抵不上山西商号一个普通掌柜的收入,当官的要发财,就要靠贪污勒索百姓,而商人是靠辛苦赚钱。所以山西商人一般不让自已聪明的子女去学习儒学,他们的第一选择是经商。“家中有个票号郎,胜过七品空堂皇”。 程大佩就让自已的儿子经商,后来子继父业尤为甚者,当年渠氏在当家人渠源桢因不满其子渠本翘追逐功名,竟然父子反目,将渠本翘逐出家门,这与徽州商人形成多么鲜明的对照。

晋商也重视对子弟的教育的,但其目的与徽州商人完全不同,不是为了仕进,而是为了经商,所以教育内容不是应试的“科程法式”,而是经商的基本知识。

在这种价值取向下,晋商子弟中,商场上的精英有人出,科场中的胜者却廖若晨星,据统计,顺治时山西每科中进士只有33人,康熙时才16人,乾嘉时满科不足12人,光绪时每科10人,其中商人子弟更少。此与徽州“连科三殿撰{状元},十里四翰林”,“五里一翰林,一门三进士”,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由于徽州商人“贾而好儒”,所以他们也就钟情其它文化事业,给予大力的支持,譬如刻书,绘画,医学,美术,戏剧等等,从而新安画派,新安医学,新安学术独树一帜,徽州版画刻书,徽剧也风靡一时,所谓徽商是徽州文化的发酵母,形象地说出了徽商对文化的促进作用。

说起晋商对文化事业的贡献,值得称道的仅是促进山西梆子戏的发展,山西富商为了消闲自误或酬宾待客,经常请戏子演出。在外地的晋商有的不惜一切重金从家乡请戏班前来演出,甚至自已出资举办戏班,这些不仅为梆子戏班提供了较大的文化市场,而且为了梆子戏的发展提供了经济基础,从而使梆子戏成为一个较有影响的地方戏剧种。除此之外,我们很少看到晋商对其他的文化事业的支持。

徽州是一个移民社会,各大族“半皆由此迁南,略举其时,则晋,宋西南渡及唐末避黄巢之乱,此三朝为最盛。”当然也有做官于此,爱其山水而定居下来的。这些移民,除了百姓外,都为世家大族,或为晋绅冠带,或为硕学鸿儒,他们首先带来了中原儒风。徽州又是“程朱故里”,特别是朱熹的影响非常大,人们“读朱子之书,取朱子之教,秉朱子之礼”,“十户之村,不废诵读”,所以这里“如风独茂,号称:东南邹鲁。

生与斯,长与斯的徽州商人受这种文化传统的影响,“贾而好儒“也就不奇怪了,读书仕进也就成为了人们的第一追求,当生活难以为续时,人们不得不去经商,而一旦致富后,就会扶持子弟向学。正如明代徽州商人汪道昆所说;”夫人毕事儒不效,则弛儒而张贾,既侧身飨其利矣,及为子孙计,宁弛贾而张儒,一张一弛,迭相为用,不万钟则千驷,犹之转毂相巡,岂其单厚计然乎哉!“

“好儒”;就必然支持与儒相关的文化事业,社学,书院,刻书,医学,戏剧等等无不因为得到徽商的资助而发展起来,从而构成了徽学这一大宝库。

而山西的文化传统迥然不同,雍正二年{1724},刘於义在论山西风俗时曾在一封奏折中写到;“但山右积习,重利之念甚于重名。子孙后续者,多入贸易一途,其次宁为胥吏,至中材以下方使之读书应试,以故士风卑靡。”刘於义时任山西巡抚,对割地的风俗应是比较了解的,更何况这是皇帝的奏疏,更应字斟句酌,慎之又慎,决不敢空穴来风,信口开河。因此他所说的“重利之念甚于重名”,已是“山右积习”的话应是可信的。而对于刘於义的观点,雍正完全赞同,并朱批道;“山右大约商贾局首,其次者犹肯力农,再次者谋入营伍,最下者方令读书。联所悉知,习俗殊可笑。”事实也正是如此,人们对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认为是误入歧途,所以社会上流传的谚语是“秀才进字号---改邪归正”,“家中有个店,赛过一知县,”这些都反映了一种社会传统,社会的风气,生活在这种“重利之念甚于重名”的积习,之中,晋商对科举,对有关文化事业不感兴趣也就很自然了。传统一旦形成对人们的影响真是太大了。

不同的 价值取向,也就产生了不同的社会影响,徽商衰落了,他们支持的文化事业----学术,医学,印刷,绘画美术,徽州雕刻,徽墨,徽剧等等却成了我们今天文化宝库中的瑰宝。尤其是他们培养一代代文化精英及其所创造的精英文化,推动了我国传统文化的发展。

山西的晋商除了梆子戏和本身创造的商业经验外,其他文化事业上的空白,只能留下无穷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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