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欢喜喜小冤家 发表于 2018-9-26 09:14:53

闹春的傩舞

在冬与春交接的日子里,婺源民间用激情点燃的引线,让鞭炮的声音一次释放,迎接傩的震撼出场。或威武,或狰狞,或憨态的傩面,成了傩在婺源民间的神秘化身。傩,在傩旗的引领下,踩着锣鼓的节奏,借助“开山斧”的锋芒,打开了春的窗口。于是,粉墙黛瓦的婺源村落,开始萌发鲜活的田园色彩。

婺源的春,在浓浓的年味中醒来。比春醒得更早的,是婺源乡村舞傩的村人。仿佛是傩舞叙事的开篇,从大年二十四开始,舞傩的村人就摆起供桌,敲起锣鼓,请出傩神,跳起傩舞,进行祈福闹春。鼓声里,舞步中,仿佛有瓦楞间雨水滴落的声音,种子发芽破土的声音,绿叶伸展的声音,花开次第的声音,还有虫鸣鸟语在风中传送,宛如一场乡村田园春声合唱的序曲。一个傩班,闹起一个或数个村庄迎春的意象。倘若婺源历史上“三十六傩舞,七十二狮班”共同演绎,我无法想象,迎来的春天,又是何等的宏大与盛况?!

藏身于五株山皱褶间的长径村,是婺源傩文化的保护小区。追随着傩舞跳动的舞步,我曾数次走进秋口镇长径村。南唐时建村的长径,早在明代初叶就有傩班外出表演的记载。长径村庄的兴衰,仿佛是与傩连在一起的,却也无法走出时光的遮蔽与消融。傩庙、傩画,己坍塌散佚在历史的风雨中。“八十大王”等四个傩面,是长径村傩舞久远历史的印证,也是村里艺人胡振坤舍身收藏的遗存。胡振坤一生为傩舞的记忆活着,三年前他也成了婺源傩舞的记忆……在长径,经年随着村前一条清溪流淌的,还有《开天辟地》、《刘海戏金蟾》、《后羿射日》、《孟姜女送寒衣》、《魁星点斗》、《舞仙鹤》、《耘田》等二十多个原生态的傩舞节目,并以传承的文化景象,吸引着专家学者阅读的目光。如果不是身临其境,亲眼目睹长径傩舞的神秘与风采,我很难用文字去解开这隐藏在山野村落的文化密码。傩,对于长径的村民而言,是生活的一部分,是生命与大地与自然交流的载体,还有原始的图腾崇拜。傩舞之中,每一个动作的力度,甚至服饰道具的色彩,都透着民间的朴拙。他们年复一年地沉湎其中,每一招每一式都源自师传,他们知道跳,知道舞,懂得对大地自然的敬畏,只要会意,却无需更多的诠释。

像民间土壤在山水大地沉淀的发酵,傩在婺源民间植入了春的种子,在舞动的激情中,让春破壳而出,处处呈现农耕文化的意象。傩舞节目,既有反映神话故事与民间传说的《开天辟地》、《太阳射月》、《孟姜女送寒衣》,又有模仿动物习性的《舞仙鹤》、《猴子捉虱》,还有模仿农耕狩猎的《耘田》、《捉鸟》等等。舞傩的道具,除了傩面、衣饰,大多是村民的生活用具,比如笊篱、晒盘、木椅、木棍……村民答谢舞者的也是一小碟黄豆、芝麻、大米、茶叶。傩舞闹春,寄予了农耕的人们,对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畜平安、国富民生的祈愿。

正月伊始,长径村涌动着民间的本质与生动,村民跳起傩舞,闹起新春,祈福迎祥。村前的土坦上,人头攒动,我的正前方摆着一个竹篾编织的竹箱,正面号着“长径村驱傩舞”等字样,箱里装着各式傩面。随着傩旗飘扬,锣鼓声声,无论舞者还是观众,都仿佛进入了时空的穿越,抑或神秘的体验。舞者身穿蟒袍彩裤,头戴傩面,脚穿布鞋,以《开天辟地》开场,威武、勇猛,表现出盘古开创乾坤的英雄气概;《丞相操兵》,再现了秦朝丞相李斯带兵操练的情景,鼓乐铿锵、舞姿豪放,古朴而夸张;《孟姜女送寒衣》中的“妮行步”,优美、典雅;《打松鼠》中的“斗指棍”,刚劲、简练……犹如电光火石,《追王》的出场,给我带入了一个奇幻的境地。铳响锣鸣,药炉引路,八十大王手舞开山斧,如策马狂奔,观者追随其后,一路浩荡。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追上八十大王,让开山斧在头上刮过几下,都将驱邪祈福,预示好运连连。这样的祈愿与祝福,都蕴含在《追王》一唱众和的唱彩之中:“伏羲,说财大旺,新春以来,重出中堂,和合喜神,八十大王来收场。一年四季,添进人丁,广进财粮……种起五谷,五谷丰登……”

——闹春的傩舞还未散去,春己在婺源的乡村田园里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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