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小笼包 发表于 2018-6-4 22:46:25

太平天国扰徽十年全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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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本文由我根据黄崇惺《凤山笔记》上卷转译为白话。黄崇惺,原名崇姓,字麟士,号次孙、茨荪,歙县潭渡人。成年时遭遇兵乱,避居汉皋(今属湖北)。清咸丰元年(1851),浙江榜乡试中式。同治十年(1871)进士,累迁福建归化、福清知县,署汀州府同知。其诗文雅健,著述宏富,多记本县掌故。所著《凤山笔记》专记太平军入徽始末,甚为详尽。


—1852年— 壬子 清咸丰二年 太平天国二年

太平军从长沙渡过洞庭湖,攻打湖北武昌。


—1853年— 癸丑 清咸丰三年 太平天国三年
二月
太平军攻陷安徽省府安庆后,长驱东下,连陷沿江各府县,最终攻占江宁。徽州人心大震,这里承平日久,人们早已不知兵事,听说敌踪日近,都不知如何是好。
徽州知府达秀每天接见缙绅,探讨守御办法。清廷也注意到东南倾覆的危害,诏命原闽浙总督程祖洛的儿子程枚攻主持大事,程枚攻出家财组织团练,准备捍卫乡里。
徽州府设立“守险”“守望”两局。知府达秀组织人马巡视各岭,并于要塞添置军士。但由于徽州四面皆山,不能处处设守,而村落棋布山谷之间,没有堡塞之固,虽然设立这两局,其实并没有多大作用。
绩溪人吴定洲,靠修水碓营生,住在歙县北乡,身材伟岸有勇力,仗义疏财,大家都乐于被他驱遣。1823年,吴定洲与信徒曾组织花会(又称押花会,一种赌博活动)活动,竟然聚集数千人。知府达秀率兵役亲自拿他下狱,并遣散会众。
到了此时需要招募勇士,士绅们向知府达秀建议说:“徽州人志气不齐,又不善战斗,没有好的领导者,不好驱使,而吴定洲却恰恰可以做到。不妨宽恕他的罪责,让他招募旧众,十多天就可聚起数千人,而且还不费公家粮饷。”
达秀于是释放吴定洲,并以贵宾礼遇他。吴定洲很感激,表示愿意为清廷效力,他的党徒都闻风前来应征,官方授予“义练”的番号,并裁撤“守险”“守望”两局,设“义练”局,请士绅监督。
花会也死灰复燃,不再能禁。但是官府又仰仗花会提供资金支持乡勇的粮饷。
吴定洲所部屡屡游击于徽州府境外,与太平军作战颇有战功。当时,士绅们都仰仗“义练”。“义练”的费用来自花会,不足时,则威胁强取富人之财。
惟独生员鲍宗轼自掏腰包,养战士200余人,驻守歙县西干,亲自训练,不与“义练”合兵。


—1854年— 甲寅 清咸丰四年 太平天国四年
正月
徽州境外的土匪引领太平军顶天侯陈狮子攻击祁门,县令唐治殉难。鲍宗轼听说后,率所部数十人,易装潜入祁门,擒获陈狮子出城,之后吴定洲率部赶到,太平军被迫撤离。

徽州知府达秀死于任上。
刚兼任安徽提督学政一职的国子监司业沈祖懋督办徽宁军务事务,很看重鲍宗轼,让他主持石埭、太平两县捐纳工作。
钦差大臣向荣从江宁派遣周天受、江长贵率所部前来帮助防剿。周、江所率两军都骁勇善战、纪律严明、体恤士民。两人时任正四品都司,在徽州时屡立战功,此后虽然官位升迁,但徽州人始终敬称他们为“江都司”“周都司”。
周天受部驻于青阳县崇觉寺,江长贵部驻于祁门榉根岭外。浙江巡抚何桂清又派遣汉军正黄旗观察使徐荣驻扎徽州。
于是徽州防备渐渐稳固,将近一年里,人民又回归了稳定生活。


—1855年— 乙卯 清咸丰五年 太平天国五年

太平军刚占领池州时,青阳很多人投奔了太平军。鲍宗轼一到池州,谕以大义,他们又剃发投顺,朝廷的捐输也慢慢收齐。
可是因为周天受有部下与青阳人发生争执,居然还烧了他们的房子,当地人心惶惶。
等到开春,太平军再从下游杀来青阳,迁怒于当地人叛降清廷,威胁要全部屠杀。青阳人害怕了,又归降太平军,并为他们带路。
太平军从青阳进兵,连续攻陷石埭、太平等县,周天受部退守歙北箬岭,太平军于是越过榉根岭攻打祁门。
徐荣败绩,战死于黟县渔亭。江长贵率军在岩寺阻击时受伤,周天受从箬岭派遣裨将猛士黄老三前来支援,但也败军阵亡于岩寺。
二月十三日
太平军攻入徽城。歙县令廉骥元、县丞张颍滨一并殉难。
虽然太平军虽连克州县,但实际人数并不多,还不满万。而周天受、江长贵、吴定洲的部队仍在府城附近游弋。他们又听说清廷浙江援军将至,在占据徽城十日后转进,从渔亭向婺源方向逾岭而去。
浙江援军由金华府知府石景芬率领,收复徽州府和歙县城,继而收复休、黟、婺等县。
五月
张芾移驻徽州。张芾是陕西泾阳人,他任江西巡抚时成功守御南昌,威望很高,后虽因事被劾,但朝臣大多说他有帅才,于是被任命为督办徽池军务之职。
保卫徽、池二府,就是保卫浙江。太平军兵锋直驱江宁时,沿江各省府县蹂躏殆尽,唯独浙江全境无事。浙江以江南大营为藩篱,以徽州、宁国为后路。当时苏州、常州仍然安全,而江宁离浙江较远,所以徽州、宁国两府防守任务非常艰巨。
歙县人程葆,刚以工部郎中之职外授广东肇庆府知府,途径浙江,巡抚何桂清和他同年,因程葆为人慷慨任侠,好施与,被何桂清倚重。因此强留,奏请他配合张芾处理皖南军务。
张芾与程葆先后开赴徽州。
张芾驻扎于府城,在府衙东侧设立善后公所,延请城中绅士王镕、王光组、程梁生、仰士会、范崑圃等数人作为幕僚办公,主要任务是加强与江、周二将联络。同时再召吴定洲统其旧部,又募数千人编为“果毅军”,让太平县团练观察使苏式敬带领。又命徽州各村编制团练,亲自检阅犒赏。自此,徽州防务军声大振。
可是府库已经没有钱了,江北的消息也被阻绝。徽防主、客军一多,浙江每年供应饷银数十万还是无法满足。而幕府聘用人士也很多,委员绅士每月都要领工资,于是当局又向民众摊派。由于当月太平军东下,徽州在外的生意人,很多都携带财物逃回,很快就收到数十百万捐输。
这时,太平军又由婺源攻入休宁县城,团练攻之不克,团绅鸿胪寺卿孙日萱战死。
浙江遣提督邓绍良驰援援休宁。邓是湖南宿将,设伏兵于万安街,以轻骑诱敌,敌出就诈败,带入埋伏圈后,与周天受、石景芬合兵攻击,太平军大败,于是放弃休宁县城,从黟县、石埭撤退,邓绍良尾随追击收复石埭。
窜入祁门的太平军,也被防军剿逐出境。而宁国府的太平军也不得不退兵。
张芾命江长贵驻婺源,周天受驻石埭、太平,吴定洲驻休、婺边界的五岭,而命苏式敬率自己的亲军营驻扎在歙县七里亭。
六至十二月
徽州再无战事,大家都视此地为乱世净土。
每个村镇,都有许多士绅乡民,整天论韬略、献条陈,希望因此获得朝廷保举。


—1856年— 丙辰 清咸丰六年 太平天国六年


江西太平军从浮梁、乐平进入祁门,准备再取休宁,但察觉官军有所准备,又撤回,但窥伺徽、宁的念头始终存在。
三月
石埭、太平的太平军,由太平焦村、简坦(今甘棠)突入歙县黄泥关,歙县汤口团练英勇抵抗,团练使战死,也给予太平军很大的杀伤。黄山道路险峻,民团善战,踞险而守。太平军于汤口、芳村、杨村一线,且战且行。好不容易杀了潜口,程葆又集合各乡团练杀到。太平军被官军的声势所震慑,竟惧称程葆为“程十万”。
太平军不敢原途返回,于是向东赶了一天的路程,夜里从许村经箬岭撤回太平。此战,张芾认为民团有大功,要为各乡团练奏请奖赏,也要为战殁者提供抚恤。
从箬岭撤回的太平军,又从太平进犯泾县,刚攻克宁国府,很快又被邓绍良部克复。
泾县、太平的团练其实很有战斗力,但是均被太平军击败。为了给他们鼓气壮胆,张芾招募这些败兵充入自己的亲军。
部队扩军,军饷再次紧张,于是徽州又一次要求民众捐纳。
五月
清军江南大营失陷,向荣退守丹阳,不久死于军中。而湘军在江西屡屡大胜,太平军走投无路,大举从婺源大镛岭,由休宁进入歙县。
张芾亲率“果毅军”和吴定洲部,驻城西七里亭,又命周天受从石埭、太平兼程赶回。许诺给予重犒,大家都群情踊跃。

九月
太平军连扑清军徽州大营,都为周天受部击退。
此战,吴定洲举大刀,于阵中往来驰突,杀敌甚多。
周天受也打开营垒列队逆袭,太平军大败,被逐出歙境,退守休宁,过了很久才撤回婺源。


—1857年— 丁巳 清咸丰七年 太平天国七年

张芾因军储不足为由,再次劝捐。可是此时户捐已一举再举,寻常小民力已不继,而一些大的家族,因为绅士们尽力劝捐,不敢不从遵从命令。
二月
江西景德镇太平军进犯穰溪河,又犯浙岭。浙省助防的南河参将师长镳、知府衔毕大钰、都司徐勇纷纷战殁。
游击副将王梦龄,以及留防五岭的吴伟奇等人,同日进剿。而婺源县令杨裕仁也派民团来到,太平军大败退走,遂收复婺源县城。
十月
太平军自浮梁窜入祁门,于五里牌列木为栅,准备久踞。张芾命江、周两军进剿。一战就击溃并烧了太平军的木栅,擒斩数百人,追击数十里。浙江助防的游击参将马怀珍也迎战获胜。
太平军又逾岭遁去。
此时,湘军杨岳斌水师已复湖口、彭泽,又连克铜陵、东流,击破大通镇太平军,与巢县的江南水师红单船武装会师,声势号为无敌。
江西清军也攻克瑞州府,收复了东乡县。
活动于赣西广信、饶州府,皖南太平、石埭县的太平军余部,虽时时觊觎徽州,却人数不多,也不具备战斗力。大家都以为徽州防务压力减轻,民力也可以稍稍复苏。
太平军之所以屡窥徽、宁,其实目的还是浙江。浙省防务不可轻动,于是太平军就游击于浙赣之交的常山、玉山县,图谋衢州。
徽州的驻军既然吃的是浙省的粮饷,为浙江守门户就理所应当,不能不以全力援浙。


—1858年— 戊午 清咸丰八年 太平天国八年


太平天国天京事变之后,避祸离京的翼王石达开部已与天京分裂,由江西饶州府攻入浙江的江山县,还围困衢州,连陷常山、开化、遂昌、松阳等县,战火还烧到处州。
张芾调遣周天受率部驰援,并将吴定洲部配属于他。
当时援浙的客军很多。浙江巡抚晏端书奏请周天受督办金华、处州,而请张芾移驻严州,督办衢州、严州军务。周天受部很快收复浙东诸县,又派兵收复处州。张芾接到调令还未成行,衢州的围困就已解除,于是继续留守徽州。
周天受部驻徽日久,他的士兵早已熟悉当地风俗,故能与当地人相安无事。由于浙东人民总被他省客兵欺负,处州民风又彪悍,稍不顺意,当地民团就与客兵发生械斗。所以周天受虽然有功于浙,而不能久驻。
唯独吴定洲所部都是地道的徽州人,与浙江风俗相近,吴定洲又懂得约束士兵,绝不扰民。难怪浙江人现在还总是说:“当时的援军,只有吴老明才算是个将才。”老明,就是吴定洲的表字。
援浙部队凯旋,张芾为有功将士一一奏保。吴定洲却积劳而死,令人深深痛惜。
当浙江之敌刚刚肃清,而婺源此时又陷落了。
张芾奏令江长贵部攻打,屡屡取胜。又命令周天受及副将王梦龄,剿灭石埭、青阳之敌,然后与白沙关总兵李定太会师。由于婺源离徽州府太远,所以没能增兵援助江长贵,以致太平军占据婺源县城过年。


—1859年— 己未 清咸丰九年 太平天国九年

春正月
江长贵攻婺源,不克,于是分兵驻扎清华街等处,使太平军无所接济,太平军出战又屡为官兵所败。
二月
江长贵会同诸军直逼婺源城下,太平军也出城鏖战,却不抵官军,大败逃逸,婺源收复。徽州境内剿除了太平天国势力。
周天受部又肃清石埭等县。浙江巡抚胡兴仁奏请以周天受部镇守宁国府,仍受张芾领导,以做徽州、浙江的缓冲区。
此后,河东总督曾国荃大败浮梁太平军。于是徽州的岭外和邻境,彻底肃清了太平军。张芾此时因功已被授予六品顶戴,升授三品京堂。
六月



张芾想为母亲王夫人丁忧,以此请假,朝廷不许,还加授他副都御史,以示圣眷日厚。
徽州防务压力稍稍缓解,张芾考虑到年年用兵,徽属六县捐输已达数百千万,虽也曾给予奖励,却不能厚慰徽州人士之心。
这一年万寿恩科,江苏巡抚提议江南乡试改于杭州举行,张芾极力赞成。以十月为试期,宣布承担了安徽全省乡试的费用。这年六月,安徽学政邵亨豫又于徽州举行省试。十一月,省试发榜,徽州六县登正副榜者,竟有40人,为从来所未有。文彦彬彬,称为极盛,几乎忘了境外还有敌军虎视眈眈。
冬十月
太平军由泾县进至查村,周天受部击退之。
自徽州府设防以来,都是以祁门、婺源防御压力最大,因太平军大部都是从江西而来。绩溪的翚岭、丛山关虽然也有利于防守,但是外面还有宁国一府作为屏障,故太平军也不敢直接从泾县、旌德贸然进攻绩溪。
但由于1858年,邓绍良在芜湖湾沚战败阵亡,太平军已经久据宣城、泾县之境。
而曾国荃既克江西浮梁,吴坤修又克池州建德县,徽州西路屏藩已经稳固。
太平军不能再由祁门、婺源进犯徽州,于是开始考虑从旌德、泾县进攻。


—1860年— 庚申 清咸丰十年 太平天国十年


太平军攻下泾县、旌德。
徽州绩溪人心浮动。张芾急忙调命江长贵前去充实绩溪。哪知太平军又分兵从广德侵入浙江,杭州很快失守,徽州却爱莫能助。
江长贵部刚从婺源赶到歙县时,太平军已攻下绩溪的翚岭,守岭的清军全部溃散,绩溪县城很快沦陷。于是江部就停驻在歙县城外东山营。
太平军从绩溪攻来,张芾督军于城外的万年桥。当时枪炮声鼎沸,张芾坐在交椅之上指挥,镇定自若。几个士兵畏缩后退,张芾立斩之,于是众军只好奋勇前进。
张芾安排骑兵绕出东山营,从背后偷袭敌军,当看到太平军军阵稍有退却,立即开营垒追击。江长贵的弟弟江长泰,在战场上生擒敌企天侯邓传意,太平军终于崩溃。清军乘胜收复绩溪县城,太平军从翚岭逃离绩溪。
此战,太平军虽号称十万之众,却奔袭冒进,但还没与江长贵部接战,就已成强弩之末。太平军怕官军在小路设有伏兵,所以一败即退走。但是歙东和绩溪,已被摧残不堪。
这时,浙江奏调湖北观察使萧翰庆部刚好过路徽州境,张芾前去劳军,鼓动他们配合进攻旌德、太平,又挽留下萧的副手韦志俊部。韦志俊,本是太平军中悍将,1859年归降,将池州献与官军。
旌德、太平、石埭等县旋即克复。不久杭州城也被官军收复。从浙江巡抚转任两江总督的何桂清,新任的浙江巡抚王有龄,还派兵攻克广德州。他们与张芾会商,要求调江长贵部守广德州,与宁国府互为犄角,同时加强浙省门户防御。
但是之前,浙江自从胡兴仁任巡抚后,已对援助皖南军饷颇多微词。继任的巡抚罗遵殿曾认为徽州军备战力还是不错,只是担心周天受部骄兵不堪用,打算请张芾兼任宁国府的防务,但此事还没有施行,罗遵殿就殉难于杭州。
二月
杭州再度失陷。徽州的清军依然不能驰援,再向浙江索要粮饷,对方就借口不给了。此时四境战火又起,徽民已经四度捐纳,再也无力供给驻军,但主、客防守之兵还是有增无减。兵勇们不听禁令,经常聚众到粮台闹饷,张芾为此惶惶不可终日。
三月
江长贵与苏式敬联合攻打泾县,收复县城。
此时,清军江南大营退驻丹阳。钦差大臣和春因伤死于军中,帮办军务提督张国梁也力战阵亡。常州、苏州相继失守,从江宁到皖南,徽州再无缓冲,防务越来越紧张。
于是,咸丰皇帝打算命曾国藩统御两江,命李元度代替张芾镇守徽州。
四月
天子正式任命曾国藩署理两江总督,曾国藩调总兵鲍超七千人,朱品隆三千人,从安庆渡江驻防祁门,作为江西的屏障。还打算兵分三路收复江宁、苏州、常州。
而三路兵马未至,唯独李元度新募兵勇六千赶到。李元度,湖南平江人,年少时就很有文采,喜谈军事,为曾国藩所看重,因守广信府玉山、广丰县有功,被保举记名为道员。当时咸丰皇帝曾询问安徽军务,曾国藩评论说张芾不擅军旅之事,又说周天受不可倚仗,而当用李元度为徽宁太广道员,代守徽州。
张芾在徽州六年,军民都已习惯他的领导,听说他将去职,伤心不已,却不知张芾内心其实早就想撂下皖南防务这个烂挑子。
江长贵部镇守广德时,遭到太平军主力的打击,屡战屡败,于是撤离。而周天受部则被围于宁国,水泄不通。曾国藩虽遣鲍宗轼从石埭、太平出兵增援宁国,奈何道路险阻无法到达。
太平军已肃清外围,正准备全力进攻徽州。
此时,张运兰部刚赶到徽州,曾国藩令他镇守岭外,与太平军遭遇于绩溪杨溪。敌军势大,张运兰激励士卒作战,大败之,毙杀敌千余人。太平军不敢从大路进发,张运兰于是全军徐徐而退,彻底放弃岭防。
八月十六日
李元度抵徽到任。此时,太平军已逼近丛山关,但官军仍不知晓。太平天国侍王李世贤得知清军徽防新易主帅,大喜,领兵急进。
八月二十日
张芾交接完毕,启程离徽,所率旧部全部遣散。绅民争相拜送于路边,数十里不绝。张芾也揽辔踌躇,感动到泪流不能自已。
但张芾遣散的部众中有人投于太平军,为其向导进入丛山关,又抄小路到了绩溪大城里。
张芾去后,民团无所事事,情报侦察工作全部停止。大家都以为境内无患,又认为李元度是曾国藩看好的人选,肯定没有问题,所以没有人想过逃难躲避。
过去张芾遇警,都是亲驻城外,大开城门,任凭居民遣散避乱。大家习惯了他的方式,所以一有警报,马上出走。李元度来到之后,就管控城门,不许人随意出入。居民都惊恐嚎哭,城中竟自己先乱起来。幸亏安徽学政邵亨豫立于城门,要求门卫不要阻拦,部分居民才得以逃难。
李元度上任后,不曾接纳过一个士人,也不审视自己的防守策略,每天只知道派兵盲目地从大路出发巡逻,也许数十里都碰不见敌军,乡人也搞不清这些湘军咋咋呼呼在忙些什么,天真地都以为稳操胜算。
八月二十四日
这天,乌云摧城,天有大风,扬沙蔽日。徽州城中部队照例出城巡逻。中午,城中人看见东路烟燧四起。午后,巡逻兵遇太平军从山路杀出自山径出,竟不敢入城,掉头向西乡逃跑。
太平军很快接近徽州城下,侍王李世贤披黄风帽,骑大马,督其众搭梯蚁附攻城。城中枪炮齐发,太平军力战不退。
入夜,徽州城火光冲天,炮声如鼎沸。太平军加强了北门攻势。李元度指挥将士拼命防御。但当时城中居民还未撤离完全,猛一看见敌人已至城下,衢巷之间,奔走号哭之声不绝,纷纷翻城墙、越山头奔逃。而城中之兵也没意料到太平军来的如此之快,又都是新募之勇,遇敌主力就没有斗志,纷纷各开城门遁逃。
八月二十五日
黎明,太平军已攻取城墙。李元度知道大势已去,率亲兵从紫阳门逃走。徽州府遂告失守。
此时,离张芾卸任才仅仅过去了五天。
太平军攻下徽州城,随即放纵党徒四下焚掠,以此示威。
八月二十八日
太平军一部进犯休宁,攻陷县城。
九月
浙江严州府城沦陷。
安徽池州、宁国、徽州,浙江严州,四府之间遍地都是太平军出没。
自太平天国势力迫近以来,太平军侵扰徽州的时间,少则几天,多则数月。仅有1858年婺源县城被占领半年。由于官军的压力,太平军不敢四处抢掠。居民习于为常,又因为曾国藩大营近在祁门,虽然数日之内休、歙都已沦陷,但仍以为官军马上就可以收复,只带财物潜伏于山谷之间,而不肯逃往他处,所以被太平军搜杀抢劫得盆满钵满。尽管这是小民的不谙世事,但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太平军还从休宁屡屡进攻祁门。曾国藩急令鲍超的霆营、张运兰的老湘营抵御,战事进入拉锯态势。
十月
江西饶州太平军,虽被湘军左宗棠部遏制,但窥见婺源空虚,于是突入攻占。清军此时关注点还是休、歙,无暇兼顾。等到左宗棠进兵乐平、德兴收复婺源之后,而浮梁景德镇又失守。
祁门前后左右,无处不是太平军。左宗棠和胡林翼纷纷致书左宗棠退驻江西,作为幕僚的李鸿章也是这么劝说。但曾国藩不甘心初战不利,又觉得愧对徽人,皆不采纳。
曾国藩招清军鲍超的霆营进驻休西西馆,张运兰的湘营进驻休北铁匠湖,湘军副将杨名声驻休南余村。又招吴定洲旧部汪起赴部,授以“安勇”番号,让他们配合翰林院编修宋梦兰部攻打休宁县。歙、绩避于休宁的难民,窘境因此得到缓解。太平军从休宁北门反击湘军,却不能战胜。而徽城的太平军也开进万安街,为城中声援。
鲍超、张运兰两军相约,以少量兵力留守大营迷惑对手,而潜行绕至休东,夹击万安之敌。
十月十七日


太平军出城攻官军大营,战事相持中,突然后路警报大作,正面清军也开门夹击。太平军大败,逃入休宁城不敢出来。万安的太平军也没料到这次突袭,惊骇溃散。官军两路夹击,毙敌千余名,毁其营盘。
此战,官军差点一举收复休宁,城中太平军也打算携粮逃走,恰巧李世贤从严州派人运大炮火药刚到,制止了撤离,决心继续坚守。
但是太平军的气势有些受挫,他们派人分赴乡村告示安民,要求村人敬献钱粮蔬菜。承诺只要得到进贡,就不再劫掠乡人,因此休宁离城较远的山乡情况稍稍安顿。
曾国藩考虑到休宁已成胶着,于是令鲍超分援景德镇,张运兰的老湘营退军祁门五里牌。又令江长贵收拢广德溃卒,屯于绩溪杨溪,以呼应祁门。
此时,太平天国忠王李秀成自芜湖来援,号称兵马十万,自箬岭杀入,又从黄泥关出境。所过之处,做了许多烧杀抢掠之事,就算已向太平军进贡的村落也不能幸免。甚至连李世贤部有些散居乡村中的部属,也被他们自己人屠掠。
十一月
李秀成部由羊栈岭攻入黟县,图谋祁门。霆营副将宋国永与湘营奋力反击,抵御来敌,第二天又战于柏庄岭,大败击退太平军,击伤李秀成。
太平军李秀成部连败两场,不敢再入祁门,而休宁的太平军李世贤部,看到官军战略收缩,于是放心大胆的劫掠休宁北乡蓝田、小溪。
虽然湘军与太平军作战不落下风,但是难民仍无所依,都聚拢到黟、祁两县,去乡遥远,衣食无着。
十一月末
太平军进犯渔亭,被湘军提督娄云庆的霆营击败。


—1861年— 辛酉 清咸丰十一年 太平天国十一年

正月
石埭的太平军再次进犯祁门。一路自大洪岭而来,被江长贵部击败;一路从大赤岭而来,距祁门仅二十里,徽州人担心惶恐。曾国藩派副将唐义训设伏于石门桥,敌来则暴起,抄其后路后班师。
太平军大溃而归,驻扎于上溪口,与休宁县城和屯溪的友军遥相呼应。
清军诸部欲奋力进剿,比如吴定洲的旧部“安勇”,多是徽州人,因为家乡被太平天国摧残,都切齿流泪,拔剑斩石,期待早日战胜太平军。
二月初九日
湘营张运兰会同朱品隆、唐义训两军,共同攻打休宁上溪口,一场大战拔掉太平军据点。休宁城内太平军出援,却被“安勇”击败。官军遂乘胜直扑休宁城下,与霆营围而攻之,收复县城。
这个月,岭外太平军分扑祁门,都被清军大营所败。而左宗棠、鲍超之军又于婺源等处取得大捷,徽州西路防务暂时无虞。曾国藩于是从祁门移师休宁,督促各军攻打徽州府城。
休宁、歙县的平民逃亡已久,都以为徽城没有收复的可能了,此时则满怀期待,盘算着不久以后就可以回到家乡。
三月十九日
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官军一场大败。
太平军从休宁撤入徽城,徽城的太平军本打算战略转移。湘军趾高气扬开赴城下。太平军伏兵于歙县河西坞,与城中一部内外合击官军。官军败溃,躲进西乡槐塘村中,都没来得及构筑营垒。
太平军侦查得知后,入夜潜行而来,包围槐塘,纵火焚屋,四处鼓噪。清军惊起,拼命逃亡,不成队伍。军门刘松山,当时刚为营官,在山中树起大旗,又命人高声招纳,才把溃卒重新聚拢。
太平军乘胜反攻休宁城下,又分兵攻打屯驻汪村的“安勇”。“安勇”当时也没有建立营垒,突然遭到偷袭,纷纷溃散,指挥宋梦兰也在此战受伤。战后,“安勇”因此被裁撤。
曾国藩只得从休宁退兵祁门。
于是大家再次建言曾国藩说,两江总督却局限一州,没有好处,白白使大营成为太平军的目标。现在东流县敌已肃清,安庆府也即将攻克,最好是屯驻长江附近,这样便于协调两岸军事,战略视角不能再桎梏于一城一地。
四月
曾国藩终于听从建议,从祁门移营到东流县,只留江长贵镇守祁门。徽州人都认为曾国藩无意于徽,收复徽城再无可能,也就更加失望。
曾国藩离徽后,此地的太平军也收缩回徽城,而池州的太平军却打算向南占领祁门,支援徽州友军。
五月初五日
池州太平军从方干岭、樟岭悄悄占领黟县,江长贵在西虎岭上击败他们,而湘军张运兰也联合唐义训、娄云庆部收复黟县。太平军援军陆续赶到,在卢村扎下七个营垒,却被官军一一击破,只得撤回池州。
五月十二日
徽州的太平军因为没有得到池州支援,失去了锐气,又因为粮食告罄,无所得食,遂从绩溪出岭撤回宁国。
湘军福建按察使张运兰,立即从休宁县督军占领徽城,封存财物,并约束军纪。其实太平军余粮还不算少,官军都以平价卖给平民,徽州人都很感激张运兰。
自1860年八月徽城失守,太平军占据徽州府长达十个月。深山穷谷之中,几乎无处不被侵扰。徽州焚掠之惨,胁迫之苦,比其他州府更为剧烈。
徽州平民之前已被官府强征了四遍,现在又被太平军烧了房子,拘禁人身,搜夺钱财。之前畏惧迁徙的人,现在已经落到无地可迁,无物可带的境地。做官的不能顾全其家,年长的不能顾全子孙。
一开始,大家害怕太平军来,还能奔窜至山岭之中躲避。之后饥寒交迫,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哪里还能上山?可见太平军的暴虐是多么可怕。
十一月
徽州的清军与太平军打了这么久,但说起1861年的岩镇之役,至今还被徽州人津津乐道。当时,徽城刚刚收复,曾国藩命令老湘军驻于府城,唐义训部驻休宁,朱品隆部驻祁门,继而又命朱品隆率军剿杀北部岭外。
不料南部杭州却又失守,浙江巡抚王有龄殉难。皇帝任命太常寺卿左宗棠督办浙江军务。曾国藩就奏请把徽州各路官军就近划归左宗棠调遣。围困杭州的太平军惧怕左宗棠和徽州驻军的支援,分兵从淳安抵达歙县街口施压。
十一月二十六日
太平军抵达深渡,歙县南乡大震。太平天国成天安率部占领休宁的屯溪,休宁南部也是民心大震。辅王杨辅清也从宁国率军十余万突然杀到,屯兵于歙县西乡岩寺。
岩寺是休宁到歙县的要冲,街长十余里。太平军占踞于此,可以同时施压两城。到了晚上,太平军营中灯火可以照耀山谷,昼夜不绝。
徽州官军从浙江来的饷道不通,援军也被隔断。此时张运兰已因病告假回乡,他的弟弟、副将张运桂暂代他的职务,徽人都称呼他叫“张老十”。徽州、歙县府县两城紧接相扣,张运桂觉得范围太大,难以防守,干脆把歙县城的守备力量全部调到府城,又分一营驻扎于城外南山,与城中呼应。
十二月初二日
太平军四面攻打徽州城,开枪放炮,喧呼震地。但是城中官军寂然无声,耐心放近对手,一直等到敌人快到城下,觉得枪势威力可及时才开枪,一枪就能杀伤数人。每前进一步,太平军都得承受巨大的伤亡。
终究,太平军无法登上城墙。但他们发现城南山地势较高,可以将城中虚实一览无余,于是组织敢死队前去攻取。还没走到半山腰,山顶枪声大作,城中官军也依靠墙垛列阵放枪。太平军终于不敌撤退,围城策略宣告失败。
而岩寺街依然被太平军牢牢把守。张运桂命兵士从休北运粮,经潜口连夜送抵徽城。太平军数次打算拦截,都被清军击退。而清军朱品隆部也从岭外赶到休宁,屡屡出击岩寺街的太平军,都取得了胜利。
张运桂亲自从潜口来到休宁,与唐义训、朱品隆商量会剿岩寺太平军的策略。
十二月二十六日
唐义训、朱品隆率军攻敌前垒,太平军列队迎敌,而清军老湘营突然从歙县攻至岩寺水口塔下,乘敌不备,摧毁了太平军的营垒。
太平军正面与唐义训、朱品隆作战,才勉强战平,听说自己后方营垒被破,惊骇不知所以,终于大溃。
官军前后夹击,太平军溃不成军。杨辅清也在战场受伤,只好带着残部顺小路从歙县水南逃走。太平天国政权散布于民间的基层势力,都被官军一一搜杀。
十二月二十七日
天空忽降大雪不止。
除夕
山谷中雪高丈余。
太平军溃散的人认不得道路,乡村野外又找不到食物,加上他们害怕官军追赶,不敢停下脚步,往往陷入雪中,就起不来了。过了年,雪停之后,乡人看见尸骨累累,那都是太平军溃卒的尸体。
岩镇之战,官军三部之兵仅万余人,而击败的三路太平军却多达一二十万,这个战绩真是相当奇险。当时左宗棠也大破太平军于开化,人们都说他奇功伟业,却不知徽州防御成果也是如此赫赫。张运桂参谋防守的能力,尤其值得称颂。


—1862年— 壬戌 清同治元年 太平天国十二年

正月
左宗棠击破婺源太平军。鲍超部也功克青阳、石埭、太平、泾县。此时,张运兰销假,返回到徽州指挥岗位。
四月
张运兰指挥部队攻克旌德县后不久,被调去支援广东。唐义训部移驻徽城,朱品隆部进驻旌德。
左宗棠又调遣候选道王文瑞驻兵休宁县草市,休宁人都称他为“王老虎”。
十月
太平军赖文鸿率部进军旌德六都,被朱品隆击败。而昌化太平军一部,翻越昱岭进入绩溪,企图截断朱品隆军后路,唐义训与王文瑞合兵攻之,太平军放弃绩溪。
王文瑞刚返回草市,太平军古隆贤、赖文鸿等部又从旌德攻打太平。
十月初七日
太平军突陷祁门。王文瑞救援不及,只有屯兵渔亭施压。
十月初九日
王文瑞收复祁门。


—1863年— 癸亥 清同治二年 太平天国十三年

太平军再次攻打黟县,被总兵丁长胜、副将王明辉所败。此后太平军再从蓝湖、米坑等处兵临祁门,王文瑞又一战破之。太平军古隆贤、赖文鸿部士气转衰。


二月
太平军花旗部谭星复从千关攻入,左宗棠派遣浙军刘典部前去支援。而江西巡抚沈葆桢也遣同知王沐来援,也屯兵草市,当地人称“小老虎”。
二月二十一日
刘典抵达屯溪。
此时,太平军势力已蔓延于岩寺、万安街及许村、东关之北,连绵四五十里,号称十余万众。
刘典屯兵梅林,与友军密约破敌战术。
二月二十五日
刘典令军门黄少春,副将张声恒攻打岩寺。太平军没有料到浙军突然出现,溃败。王文瑞、王沐、唐义训等部队一同赶到,合击太平军。
二月二十五日至三月初五日
清军击败徽州各路太平军,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三月初六日
徽州的太平军纷传流言,说官军主力已到,于是军心涣散,不得不撤离。
黟县的太平军,之前已被王文瑞、王沐击攻,再度纠集太平军对王等部攻击祁门柏溪,也为王文瑞所败。
三月十五日
江西清军在祁门击败太平军诸王黄文金部,毙杀敌首领胡鼎文,于是各路太平军终于退去。
这几个月,太平军乘虚四入,人数也多,踪迹却飘忽不定,几乎是在徽州全境出没。
如果没有王文瑞、王沐、唐义训等善于战守,那么休宁、歙县又不能保全;如果不是刘典援军迅速赶到,那么太平军花旗部等不会被击退。而谋划之周密,调度之迅速,除了左宗棠,当世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到。
左宗棠将皖南防务交予刘典,对徽州作战的抚恤和奖励,与浙江一视同仁。所以将士信服,虽然行军于山岭,驰骋于雨雪,都没有怨言。刘典精于地理谋略,善于寻找战机,即使遭遇太平军的精锐,也能战而胜之。
浙江杭州没有失陷之前,太平军打算攻取徽州作为攻浙的桥头堡,徽州受害不小。到了杭州沦陷之后,太平军又必须骚扰徽州,打乱官军攻浙的部署,所以徽州战事更加惨烈。
七月
太平军攻占黟县,被王文瑞击退。
八月
太平军攻略大洪岭、小榉岭,被王开琳和叶兆兰击败,又转而袭扰歙县的许村、潜口,以及里东乡和绩溪县等处,均被刘典、唐义训击退。太平军袭扰歙南正口等处,被黄少春部击溃,一直被追到绩溪孔灵才罢兵回师。太平军某部袭扰黟东叶村,最终也退走了。
太平天国奉王古隆贤,用石埭、太平、旌德三县向清军投诚,朱品隆接受了他的归顺。


—1864年— 甲子 清咸丰五年 太平天国十四年

正月初三日
太平天国侍王李世贤联合诸部进犯绩溪,被唐义训联合浙军击退。
此时左宗棠已收复杭州。
李世贤部再度攻取歙南,唐义训会同及金国深、毛有铭之兵成功抵御。
六月
曾国荃攻克太平天国首都天京,太平军余部退保湖州。
七月
李鸿章率部攻克湖州府城,不久又收复建德。
太平军余部打算拥护洪秀全之子洪天贵福远避江西、福建,需要途经徽境,左宗棠调兵四处捕剿。
八月十六日
总兵刘明灯在歙南正口生擒李秀成义子李世贵,并在屯溪搜获王宗苏得万、神将周先发、朝将熊国仁等四人。
徽州的军事由此划上句号。
徽州府的防务,从1853年开始设防,到1865年洪秀全之子洪天贵福就擒,历经13年。曾于境上集结过江南、浙江、江西三省的兵力,其战事影响其实是与江宁相伴始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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