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门第 发表于 2018-3-3 10:26:34

清代经学大师戴震

乾嘉时期是清代朴学(考据学)的黄金时代,如果说,明末黄宗羲、顾炎武所倡导的“读九经自考文始,考文自知音始”的研究方法,开清代朴学之先河的话,那末清戴震首倡的“读书须先识字”这一有清朴学家治学的纲领,则导致了这个时期传统训诂学的高度发达。无疑,戴震是这一时期清代朴学的中坚人物。

    戴震,字东原,安徽休宁隆阜(今属屯溪市)人,著名思想家、学者。生于清雍正元(公元1723)。

    戴震自幼聪颖,好学深思。凡读书“每一字必求其义”,先生则以《说文》授之。少时,他“精研注疏”,十七岁已通《十三经》。因家境贫寒,年十八,随父于江西南丰为布贩,设私垫于邵武,教生徒以自给。二十岁开始写出《赢旋车记》,二十一岁,返里,旋又赴南京族人时文大家戴瀚处学习。二十二岁他作《策算》一书,每二年,又著《六书论》。二十四岁撰成《考工记图》。戴震少有英才,极为时辈称许,同里程恂,淳安婺如,婺源江永莫不见赏。江永(字慎修),精三礼、步算、舆地、乐律、声韵。戴震慕其学问通博,从江永为师,于是学业大进。三十岁注《屈原赋》成。三十一岁又撰《诗补注》,三十二岁撰成《勾股割圜记》。戴震三十三岁,避诬离乡,辗转于北京,扬州等地。曾寄居京城徽州会馆,生活穷窘,衣食不周,然而他意气不沉,读书不已。因其学问高深,诸士子、名流皆慕名而访,“叩其学,听其言,观其书,莫不击节叹赏①”,于是戴震“声重京师”,名遍四方。戴震虽博学多才,但科场不顺,年二十九方补县学生,四十岁(乾隆二十七年)中试举人,其后六次会试皆不第,故晚入仕途。

    戴震于三十岁、三十四岁,先后受聘于歙县汪梧凤、高邮王定国家,为其子授课;曾两次主讲浙东京华书院,还帮助达官贵人著书:曾助秦蕙田纂《五礼通考》;为扬州转运史卢见曾校刻《大戴礼》;四十六岁,应浙江巡抚、直隶总督方观承之聘,修《直隶河渠书》,又应汾州太守孙和相之聘,修《汾州府志》。乾隆三十八年(公元1773),戴震以举人特召为四库全书馆纂修,时年五十一岁,乾隆四十年(公元1775)赴殿试,赐同进士出身,改翰林院庶吉士。戴震在馆期间,主篡历算,地理,成就卓然。







    戴震一生专心向学,交游甚广,知识渊博,著述宏富。他与程瑶田、金榜、汪肇龙、汪梧凤等同为江永弟子,师友间形成浓厚的讲习风气。歙县汪梧凤家有“不疏园”,其藏书丰富,戴震曾与师友育习其中,学而不倦。戴震与挚友金榜共同研究《三礼》,以郑玄为宗。而讨论《周官》、《司马法》,凡金榜见解独到之地,戴震无不称善。他能及时发现别人的长处,自称做文章的逻辑性比不上程瑶田周密,而对程氏倍加赞赏,其谦逊向学可见一斑。不仅如此,他与当时著名的经学家惠栋、纪昀、王昶、朱筠、段玉裁、王念孙、校勘学家卢文弨,史学家钱大昕、王鸣盛、及喜于学术的达官贵人秦蕙田、方观承等,交往非常密切。他们相互研讨,切磋学术,以求精进。

   戴震潜心著述,精神更为感人,他著《础原赋注》时为乾隆十七年(公元1752)。是年,休宁大旱,戴震“家中乏食”,而他却“处困而亨”,杜门成《屈原赋注》十二卷。时年三十岁。戴震五十五岁写完《孟子义疏证》的定本,据段玉裁说,“乾隆三十一年(公元1766),曾听得戴震自说,‘近日做得讲理学一书’,即《孟子字义疏证》的初稿②。”此稿至戴震完成定本,历时十余载,可见其书问世之不易,尤其令人钦佩的是,戴震病中还撰《声类表》,又点段玉裁《六书音韵表》。他高度评价段《表》“辨别五支六脂七之,如清、零点、蒸三韵之不相通,能发唐以来讲韵者所未发”,以奖掖后进。这种锲而不舍,诲人不倦的治学精神,为京师学人感动。值得提及的是,戴震治学着眼学以致用。他研究地理,不仅从文献考证,而且亲绘地图,以详明其义;他据数学原理发明自转水车,以利农民汲水灌田,至今徽州乡间仍能见,他揣摩构思,自制浑天仪,以研究天算之用,是其证。

    戴震的学识渊博,著述宏富。对于哲学、天文、数学、历史、地理均有很深的造诣,又精通古音,创古音九类二十五部学说。龙精于名物、训诂对经学、语言学都有重要贡献。其著述主要有:《原善》三卷、《原象》一卷、《孟子字义疏证》三卷、《声韵考》四卷、《声类表》十卷、《方言疏证》十三卷、《考工记图》三卷、《迎日推策记》一卷、《续天文略》二卷、《历问》一卷、(有目无书)、《古历考》二卷(有目无书)、《策算》一卷、《勾股割圜记》三卷、《水地记》一卷,《文集》十卷等。山东曲阜孔继涵编刻《戴氏遗书》收入《微波榭丛书》。而戴震文集微波榭本刊行后,其学生段玉裁于乾隆五十七年(公元1792)又刻经韵楼《戴东原集》本,定为十二卷。戴震著作问世,除乾隆朝奉旨刊行,孔氏微波榭、段氏经韵楼丛刊外,尚有戴震遗文杂著。晚年未完稿本,戴震殁后,至道光中叶,由弟子及族人解囊资助,刻镂问世③。

    戴震能在学术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对后世有重大影响,是与他的学术成就分不开的。清史学家章学诚就戴震的哲学造诣曾指出:“(戴震)于天人理气,实有发前人所未发者”,从而使“后学向慕”④,在评价他的汉学地位时,清江藩说:“三惠(惠周惕、惠士奇、惠栋)之学兴于吴,江永、戴震继起于歙,从此汉学昌明,千载沉霾,一朝复旦⑤。”清江中说:“(汉学)及戴氏出,而集其成焉⑥。”清代学者阮元称赞他的算学,“盖自有戴氏,天下者乃不敢轻言算数,而其道始尊,然则戴氏之功,又岂在宣城(梅文鼎)下哉⑦。”训诂大家段玉裁在评他修《汾州府志》认为,“其书自详核,自古地志所未有。”清卢文弨为《屈原赋注》作《序》说,“(《屈原赋注》)指博而辞约,义创而理确。”清史地学家杨守敬评戴校《水经注》叹为“确凿不易”、“旷若发蒙⑧”,近代经学权威王国维曾评价他所发现的“音声相配”的对应规律,为明以来古韵三大发明之一⑨。这些大家、学者的高度评价,把戴震成就之巨大说得再清楚不过了。







    戴震是乾嘉学派的创始人之一,以他为首的皖派学者,继承了汉古文经学的优良传统,“主实证,不空谈”,注重古籍的整理和语言文字的研究。这一考据风气所致,除去清廷“两手政策”影响之外,还有深刻的思想根源和学术上的原因。戴震尝为布商,了解民生疾苦,而宋儒去欲存理之悖谬,清廷轻商思想之刺激,不能不引起他极大的愤懑。戴震曾说:“六书废弃,经学荒谬,二千年以至今。”认为专究性命之理的宋学,玄谈空疏,毫元用处,这就从根本上否认了经学的正统。他主张“以训诂之学,为读书明道之途径。”以“天文、舆地、训诂诸大端为治经之本⑩。”事实证明,这一“求实”的明道观点,在他的学术实践中得到强烈的反响。

    哲学方面,他继承了张载、王夫之的唯物主义传统,坚决反对程朱理学、肯定世界是“气”的变化过程,“气化流行,生生不息。”他作《原善》和《孟子字义疏证》,以揭示“天人之道、经之大训”的哲学本质。《孟子字义疏证》为戴震晚年之作,此书借训诂之形式,以“理”字为据,疏证孟子学说来阐明“理存于欲”的唯物主义观点,并就“植物”、“动物”等生长、生存之道理,以此佐证,提出“无欲无为,又焉有理”的新论。他认为,为政者要“循民之情、遂民之欲”,不能离开民生而空谈“理”。这就有力抨击了宋儒“理存于先”的唯心主义观点。表现出他的唯物思想。

    除哲学方面外,戴震"训诂明道的思想,在其它学术领域内,有卓越的表现。如天文上“璇玑玉衡”,“王者正天文之器,可以运转者”。汉以后失传,于是他则精研细考,“常掩卷不能卒业。”终因文而“得其制度,写于《原象》第四章。”戴震为地理学家,详审山川、地理、颇有创见。主篡乾隆《汾州府志》,主张“以水辨山之脉络”,“以山川为主则求其郡县”。他校释《水经注》四十卷,简赅独到,为后世推奖。如此等等,都说明戴震以训诂途径来阐明古书大义,实事求是,博而返约。而就其一生治学来看,凡儒家经典,诸子作品,“靡不切究穷研,得其精理,”对古代传下来的一些经史古籍,做了大量的整理,注疏工作,写下许多考证著作。如《毛郑诗考证》四卷、《郑氏诗谱》一卷、《仪礼考证》一卷、《诗经补注》二卷、《大学补注》、《中庸补注》各一卷、《尔雅文字考》一卷等,为后人留下了不少宝贵的古代汉语的训诂资料。诚然。这种微观的语言研究是“殚精竭力、历尽艰辛”的。







    以声音训诂为武器是戴震考据学的特点。“达辞必先识字”这一质朴的观点融贯在他的学术思想中。戴震所明确的“识字”是主张要突破汉字形体的束缚,借助于字音去训释词义。正如他所说:“训诂声音未始相离,声与音又经纬横从,宜辨所见。”即“字义寓于声”之观点。显然,这是他能够超越前人的地方。他还说:“故训声音,相为表里。”诗论笃实精当。他训释词义,力求文字与语音之间的关系,凡古今异言,方俗殊语,莫不为他关注。他尤其重视两汉时期训诂典籍《尔雅》、《方言》、《说文》、《释名》中有关音训成果,并将古人的经验、方法、糅合于注疏古籍的实践中去。如《离骚》“忍尤而攘诟”。戴注:“攘读为让,”“读为”,“就其音易其字释义”,又“反信谗而齑怒”,戴从《文选》本作“齐”注:“齐,读如天之方忄齐之忄齐。”“读如”。“比拟其间以释义”,诸如此类。戴震明察古音,且能证以古代文献,因声救义,以今语释古语,这无疑是他注疏古书的主要方法。无庸否认,这种“识字”观点,一扫乾嘉以前那种就字形辨字义,缘词生训的训诂积弊,说明了古籍中前人所未能解决的一些文字通假问题。这给后世的音韵文字学家以重大的启迪。如清段玉裁主张“声也有义”之观点,联系音韵和训诂著《说文注》;王念孙《广雅疏证》就古音以求古义,“引申融类,不限形体。”在汉杨雄、晋郭璞训诂的基础上,继承、发展了戴震的语转学说;王引之著《经义述闻》强调“考之文义,参之古音。”不难看出,段氏、二王,他们都从不同程度继承、发展了戴震的“音义”学说,为训诂学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戴震研究经史古籍主要是通过古书章句的训释、名物制度的考证来探求微旨大义的,从他为古书所作的一些注疏文字来看,无论是释义还是叙事,都比较简明、精核、允当。以训《屈赋》为例,《天问》:“冯翼惟象。”戴注:“冯,满也。翼之言盛也,谓气化充满盛作。”“冯翼”二字考,点明天地初生之前,朦胧之气,充满宇宙。字顺意达,要言不烦:《九章·怀沙》:“凤凰在兮,鸡鹜翔舞。”戴注:“方言,笼,南楚江沔之间谓之,或谓之。”以方言俗语考证“”字古义为“竹笼”,了然易懂;《九歌·湘夫人》:“建芳馨兮庑门”。戴注:“檐所覆谓之庑。”这是考证名物,即指檐宇谓之《九歌》的庑。(《释名》:“大屋曰庑。”即檐宇。)训词简明允当。凡此种种,不一而足。除上述外,戴震在注意,校勘,乃至串讲文意,发明条例等方面都显示“指博而辞约,义创而理确。”的特点。这不能不得厚于戴震治学的严谨,知识的渊博。戴震通晓文字、音韵、训诂等方面的学问,正如他自己所强调的“六书、九数、制度、名物能乎其词⒇。”品其学识,可谓“包罗旁博于汉魏唐宋诸家”。而如此深厚的文化修养,使得他在考据上能旁征博引,左右逢源,为学上的谨严则又表现于考据上的精确。

    戴震“凡治一学,立一说,必参互考辨,曲证旁通。”他考证经史古籍,重视前人和时人的的成就,但不苟同。每注音、训字、释词、疏义,则汇集诸家言,推其故,明其究,稽其同异,以申明己见。或“知其是然之,知其非辨之”;或补其不备,发明前训;或不强新解,存而不论,等等。而去取之间,谨慎公允。还以《屈赋》为例,略举一、二,管中窥豹,以见一斑。

    “知其是然之,知其非辨之”。戴震于前人成说,凡合理者,则加以采用。如训《离骚》“昔三后之纯粹兮”中的“三后”就承王船山之“先王说”,而不取王逸“禹、汤、文王”说,以为“三后”为熊绎、若敖、蚡冒。另如《离骚》“夏康娱”,戴震亦基本就明汪瑷(歙县人)《楚辞集解》中的逸豫说,而加以申发,举例证以“康娱”为连文而不应释为“夏太康”。至于文义的阐发,章、段的寻绎,也都能注意吸收前人成果。如《离骚》,“求女”之意,戴震从王逸“贤臣”说“女媭”之言的起讫,从宋钱杲之《离骚集传》说。对于旧说中与己意相背之处,则又能多所驳正。如《离骚》:“恐皇舆之败绩”,“败绩”,洪兴祖《楚辞补注》训为"大崩",而戴震则以"车覆"谓之"败绩",不取洪氏说,并特引《礼记·檀弓篇》、《春秋传》有关记载证成己说"可见戴震考证缜密、扎实。

    补其不备,发明前训。戴震在融会贯通旧说的同时,有时对前人注释中不详之处,加以补充,阐明这一说法,使之完美。如《九歌·湘君》:"薜荔柏兮蕙绸缎",王逸释柏为搏辟,而此词欠明晰,不易为人接受。于是戴震引刘成国《释名》解"搏壁"谓"以席搏著壁也。"以增益王说之不足。戴震不仅对旧说进行梳理,而且在广徵博引的基础上,提出自己的新见:如释《九歌·东君》:"举长矢兮射天狼。"中的"天狼"一词,戴震徵引了《史记·天官书》记载:"秦之疆也,上呈狼弧,"的文字,藉以说明天狼星在秦的疆域之内,然后指出,"此章有报秦之心,故举秦分野之星言之"。而更多的地方戴震是直接阐述了自己的见解。如《离骚》解题,注家多从王逸"别愁"说,而戴震则以"一声之转"训"离骚"为"牢骚"。可谓开耳目之明,确为灼见。他释《九歌·东皇太一》,认为"以太一为神名,殆起于周末;而"祠在楚东,故云东皇。"这都是一些新颖的见解,戴震自立新说,极为审慎,凡"未能考实者",则冠以"殆"、"盖"、"疑"、"未闻"等推测存疑的字眼,以此可以看出他认真探求学问的精神。

    不强新解,存而不论。戴震诠释词义,对某些争论较大,而各自有理的说法,则只列诸家之言,不作案语。或两说并存,如《九章·悲回凤》"草苴比而不芳"句,戴震训"苴"字,就存《毛诗》、《郑笺》所云,说明"苴"有"浮草"和"枯草"之义。或多说并存,如用史料阐明屈原作品写作时地,就徵引《说文》,杜元凯注《左氏春秋》、《水经注·江水篇》、《汉志》等书有关记载来考证《九章·哀郢》中"郢都"之由来,而不申以己见。可知戴震态度之谨慎公允。

    一言以蔽之,戴震稽古而不笃执古训,讲求科学的方法,“先立科条,以审思明辨为归。”“实事求是,不主一家”这就是皖派在汉学上,既与吴派“同以宗汉反宋”,又别于吴派“凡古必真,凡汉皆好”的“精核”特色。







    随着清代仆学的兴起,校勘已成为与训诂学密切相关的一门学问。而作为一代校勘名家,戴震于古籍的校勘、辑佚辨伪诸方面,成果斐然。

    校勘方面,戴震由于有着深厚的古文字、古音韵方面的素养,对于古籍中出现的伪、讹、衍、脱之规律,能掌握自如。他校勘古书,重视前人的成果,分析古注,考订是非,择善而从。而细致严谨的作风则表现于校勘的始末。校勘方法上,凡乾嘉学者所有的内证、外证、理校诸法,他都能使用,尤其时是内证法,常为戴震运用。如《离骚》有"不抚壮而弃秽兮"句,戴震认为"俗本作'不抚壮'",并引《文选》五臣注为据,指出"此汉唐相传旧本无'不'字之证。"继而申发,"此字为后人所加",以致于误解句意,"故改古书以就其谬。"戴震著书、行文用字,能严守体例。以《屈原赋注》而言,他能据各种版本,合以诸书所引,比勘文字异同,定其得失。如《天问》"焉有虬龙"句,初本作"龙虬"、刻本改为"虬龙"。"环理天下",初本从江永说环里,而刻本则仍从旧文。至于训语,刻本则简约允当,"但申己见"而一扫初本"直斥旧注"之弊,等等。体例之严,得力校勘。

    戴震校勘不仅从简入手,而且擅于就本书前后互证,以断其中谬误。致于以外证之法、补脱文,订讹误,也为戴震应手。他疏证西汉扬雄《方言》,能旁搜有关《方言》之群籍,参以诸家意见,"改正讹字281,补脱字27,删衍字17。"可见他研究方法细致、详密。而遇颠倒紊乱之书,他或据音韵、文字、语法等特点去分析行文规律;或仔细研究该书著述体例,以正本清源,他校郦道元的《水经注》,能推知、捉摸此书叙事、用字的文例,以简驭繁,从混浠的经、注条文中、寻觅其内在联系,以探明区别《经》、《注》三条公例(如云:凡水道所经,《经》例云过,《注》则云径·)校正了旧本。其实,此法是融内证、外证为一体的理校法。由此可见戴震的通识才能。

    另外,戴震还做了很多辑佚工作。乾隆三十七年(公元1772),清政府始修倾动当世的《四库全书》。戴震入四库全书馆后,"晨夕披检,无间寒暑",与朱筠、王念孙、姚鼐,邵晋涵、周永年等,分工校阅、钩玄于经史古籍之中,"择其中若干部,分别缮写,以备著录。"由于他孳孳稽考,矜慎不苟,又掌握了一些科学方法,故他核阅文字篇章,至为精审,多能可靠。戴震在馆除校成《水经注》外,还辑录校勘了《十部算经》。如从类书《永乐大典》中辑出《九章》、《海岛》、《孙子》、《五曹》、《夏候阳》等算经,正伪补脱,勘定成卷。乾隆题诗卷首,命以武英殿聚珍版刊行。《算经》集我国汉唐算术之大成,北宋始刻,靖康兵燹,版毁书亡。而戴震为之勤加搜佚,校以参证,使《算经》复而流传,以至日本而闻名于世。这对我国古代数学的发展贡献很大。可以说,考据算术经典,戴震是兢兢业业,不遗余力。如《四元玉钅监                      》为中国算术最精之术(元朱世杰著)对于此书解题所用的天元法,戴震则留心典籍,深契其术。他在《测园海镜》提要中说:"按立天元一法,见于宋秦九韶《九章·大衍数》中,厥后《搜四草》及《四元玉钅监》等书,皆屡见之。"足证他搜校功力精深。在考辨伪书方面,戴震也做了不少工作。如他曾考证《汉书·艺文志》里《小尔雅》一篇为后纂辑而成,非训诂书《小尔雅》的旧本。应该看到,戴震这种不惮辛苦,沉稳校勘、搜佚的求灾精神,是与他个人的经历,家境的影响分不开的。徽商吃苦耐劳的品质在他身上时而见到,尤其是受商人"分析毫末、较为锱铢"的技术熏陶,因此,表现在他的训诂学上能具有精核的实证性。

    总言之,戴震是一位知识广博,集音韵、文字、名物、训诂、校勘、考据于一身的经学大师。他研究学问主张以文字为基点,"由字以通其词,由词以通其道。"其学说贯穿群经,既"无汉儒拘泥师说之弊",又"无宋人空谈玄理之讥";既继承了汉唐仆学的的求实传统,又以"科学的方法,由经学向科学追求",把朴学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从而奠定了乾嘉皖派汉学的权威地位。然而,也由于"时代性所限",戴震受"经学的牵制,科学的天才未能得发展",或"偏重故实而流于烦琐考证",如他为了考《尧典》中《光被四表》的光字,竞费时几乎十年,正如梁启超说,这种工作"最少有一半是白费";或因"不尚空谈"而"造成对作品思想内容涉及太少。"如他的《屈原赋注》是例证。不过,就戴震的成就来说,是瑕不掩瑜的。

    乾隆四十二年(公元1777)戴震拟归田南旋,不料因足疾误医,是年5月27日病逝于北京,终年五十四岁,后归葬屯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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