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醉待山雨 发表于 2017-7-19 16:27:40

一样婺源 不一样的感受


      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愿望:在婺源租一所老房子,住下。在这里,写作和交谈。有点像合并同类项,两个爱乡村也爱文字的人,被婺源,合并。但最经济的是,在这里,可以与诸多向往的事物同在:山水、风月、田野、老屋、廊桥、灯、牛、农具、村民、酒、书、笔墨、乐器、历史、爱情。在婺源,它们松散地混合在一起,像浸满柴火味的空气,被习惯,并且,忽略。但很久以后便会发现,将它们组合在一起该有多么困难。只有婺源具有这样的能力,仿佛它是上述一切事物的故乡。任何古旧的事物在这里出现都不显得唐突,它们就像是在岁月里生长出来的,没有人为的痕迹,生命中所有的谋划都不动声色,雍容、质朴,与土地、河、树林、目光、梦境,浑然一体。


    要在婺源待下来,待住,等到最初的激情在安静的生活中逐渐退潮,我们就会发现真正的婺源。    婺源是内向的,永远与奇迹保持距离,尽管它孕育过朱熹这样的伟人,并且吸引过李白、黄庭坚、宗泽、岳飞这样声名显赫的访客。婺源不是一个发光体,这一点与宫殿不同。在金碧辉煌的都城,即使是旧宫殿也是明亮的,在遥远的距离之外,我们的双眼也会被它屋顶的反光刺痛。在婺源,几乎所有的事物,诸如田野、青山、石墙、烟囱,都是吸光物,质地粗糙,风从上面溜过,都会感觉到它的摩擦力。


   婺源不属于那种夺目的事物,这里没有一处是鲜艳的,它的色泽是岁月给的,并因为符合岁月的要求而得以持久。为了表明谦卑,它把自己深隐起来。源头古村、洪村、严田、清华、理坑、庆源、篁岭、……反反复复的村庄,在山的皱褶里,散布着,像散落的米粒,晶莹、饱满、含蓄,难以一一捡拾不知道婺源的村落里暗藏着多少高堂华屋,从一扇小门进去,不知会遭遇什么。毫无预兆地,我们闯入明代某位尚书的客厅,被梁枋扇排山倒海的雕花所震慑;作为尚书第、上卿府的背景,层层叠叠的宅院在徽商们手下相继建起,不同时代的房屋,像迷宫一样交织和连接。所有的屋宇,都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但它们并不嚣张,那些高大的院墙和华美的雕刻在历经岁月的烟熏火燎之后已不再令人望而生畏,作为对现实的隐喻。婺源像夜晚一样,饱含着生活的秘密。


   夜是黯哑的,它从不嚣张,然而它却是许多事物的开始。夜,是认识婺源的开始。我们在白天里观察婺源,疯跑,迷失,流连忘返。你的快门频繁闪动,我则享受着漫长的发呆。但在夜晚,我们进入了婺源的内部,可以变换观察婺源的方式,比如:倾听、呼吸、梦幻、想象。夜晚呈现了比白天更多的东西。最奇妙的感受在于,我们能够倾听到倾听者——在黑夜里,埋伏着无数的倾听者,寂静,暴露了它们的存在——不仅包括隐在黑暗中的身影,还有各种各样的物品:桌椅、茶壶、门窗、小巷、树叶、野猫……仿佛事先达成默契,所有的事物都在彼此倾听。倾听成为许多事物交流的方式,很久以来,我们都忽略了这一点,并且因此中断了与许多事物的联系。现在,这种联系正悄无声息地恢复。在夜里,我发现自己和婺源正在相互渗透。我甚至可以看见婺源渗入我皮肤的进度,彼此之间无所顾忌地坦然接纳。


   婺源的夜晚是湿润的,像你的身体,令人迷恋。它变成声音、气味和触觉,但它仍可看到。即使在夜晚,婺源依旧保持着它的形象,在黑暗中隐约浮现。我真正看清它,是在所有的灯光熄灭以后。桌案、橱柜、神龛、钟表,在黑暗中,我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它们具有与黑夜不同的密度,待得久了,我就能看清它们,轮廓鲜明。夜色弥漫,屋檐像船只一样浮现。夜以隆重的形式降临。婺源拥有最厚重的夜晚。在这样的夜里入睡是安详的,你的体温就是夜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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