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你过分美丽 发表于 2017-7-10 11:32:23

活着的记忆


婺源“三雕”艺术在徽派建筑中不但起着装饰功能更起着精神和理论的教化作用。民间的诸多事象表明,许多客观事物、色彩或某些图案似乎“现实地”具有某种神力和意义。
  比如虎像。虎者,阳物,百兽之王也。能执挫锐,噬食鬼魅。
  鬼畏桃。以五彩丝系臂者,避鬼驱邪。
  萱草。“怀妊妇女佩其花,则生男”。
  “三雕”中常出现的“万”(卐)图案,非常抽象,但却实指“无始无终、平平安安、生生息息”。这些吉祥的艺术符号作为描绘对象的客体在创作者心灵和民众心灵中已息息相通。他们常用借代、暗喻、隐喻、比拟、语言等手法传达吉祥寓意,表达人们对生命价值的关注,对家庭兴旺的企盼,对富裕美满生活的向往,对自身社会地位的追求。民间工匠将这种具有丰富文化内涵与寓意深刻的美好祝愿赋予了丰富的想象力,将其在“三雕”作品中呈现。
  如砖雕中的“寿”字纹和祥云纹以及嵌在四周的蝙蝠、牡丹叶这些吉祥的艺术符号,作为描绘对象的客体在创作者心灵和民众心灵中已息息相通。譬如“蝙蝠”“牡丹”寓意福祉绵绵,锦堂玉贵;“寿”纹代表长寿;“祥”纹代表天道高远,苍天庇护;“鱼”意味着生殖、富余;“桃”意味着驱鬼、高寿;“佛手”意味着财富。又譬如婺源晓起、延村木雕作品:“松鼠葡萄”,松鼠代表吉祥,葡萄代表多子多孙,寓意深刻,想象力超群。
  又譬如“八仙图案”中就有“明八仙”与“暗八仙”。“明八仙”就是作品中出现“八仙”形象,“暗八仙”则单独出现“八仙”的法器,如一枝荷花暗喻“八仙”中的何仙姑,一支洞箫暗喻“八仙”中的韩湘子。莲花与鱼一起的图案隐喻连年有余。又如砖雕鲤鱼与蛟龙暗喻鲤鱼跳龙门,运行文昌,子孙高中。房檐翘角上的龙头鱼身,习称鳌鱼。鳌鱼为龙的九子,生性喜食火,所以,在这里起到避火作用。木雕中常有仙果满架,寓意“瓜瓞延绵”,象征宗族的兴旺。牡丹花纹则象征“锦堂富贵”。如窗门图案:瓶子上插着方天画戟,一件乐器磬,一个花瓶,一只马鞍,则戟、磬、瓶、鞍的组合,谐音即是“吉庆平安”。

  由此可见,婺源“三雕”没有逻辑不清的构思,没有不可理解的图纹,也没有莫名其妙的装饰,有的是理性与浪漫的交织。
  建筑是空间的形象艺术,雕刻是对空间形象艺术的补充。婺源“三雕”不在于局部的雕琢趣味,而在于整体的神韵气度。诸如“三步金阶”“四水归堂”“三开间五架梁”“一条三线六檐”“五凤楼”“九脊顶“三、五、七、九檩,二、四、六、八椽等耐人寻味的数字,别小看了这些数字,古代,数的和谐形式被赋予了礼的规范内容。举例如下:
  都城:王城方九里;诸侯城按七、五、三里递减。(《考工记》)
  宗庙:“天子七庙、诸侯五、大夫三,士一“;”天子之堂九尺,诸侯七尺,大夫五尺,士三尺“。(《礼记·礼器》)
  住宅:三品以上堂舍五间九架,五品以上堂舍五间七架,六品七品以下堂舍三间五架。
  当然,这些规定虽不一定都成为事实,但其中寄托着的秩序观,和庇感和寓意感,它们非常广泛地存在于徽派建筑的婺源“三雕”之中。因为是顺理成章(形象)的理性精神,所以构成艺术形象的基本概念是程式与规格。即严密的等级制度和数学模式,建筑师和雕刻师的创作任务就是选择、组合、安排这些规矩和制度,就像作曲家运用有限的音阶、音程、音调作曲一样,绝不允许脱离规范——理的制约。

  以婺源人的“三步金阶”“四水归堂”为例:
  从大门到中堂,中堂前面必有“天井”。婺源是徽商的发祥地,商人对钱财的流失很敏感,于是建筑布局就要藏风得水。造了坚固的门,还是不放心,所以在徽派建筑中很难找到窗户,高墙巨门挡住了外界,也挡住了阳光。于是就朝天开了一口子,曰“天井”。天井下的水池,本来是为承接四面屋脊顶上流下的雨水,但在高人看来,聚水如聚财,因此不能让这水流出去,所谓:“四水归堂,肥水不外流。”入院门,入大门,入正堂,要步步升高,要连上三次台阶,谓“三步金阶”。暗示主人有“连升三级”或“连中三元”的运气。婺源人把这两组和谐的数字归结为:“三步金阶,四水归堂,代代儿孙封侍郎。”
  天井射下的光线,抵消不了房间终年的昏暗。婺源人解释说:深闺藏美女,暗室好聚财,一般来说天井大、家业大,雕物多。没出阁的小姐,终年呆在楼阁里,凭着天井漏下的光线,一边绣花缀朵,一边憧憬外界的桃花春秋。人天性喜欢想象,高檐上开了一个口子,太阳月亮在天井处轮番升起,为主人一家老小腾出了希望的空间。外边的世界万千气象,后辈小子不愿被禁锢在天井里,于是“鲤鱼跃龙门”的故事在婺源一代又一代地演绎,永久不衰。
  婺源三雕中的吉祥图案都离不开数字,如:丹凤朝阳、双龙戏珠、岁寒三友、花竹四君、五蝠(福)捧桃(寿)、六合同春、七子团圆、八仙庆寿、九世同居、十全十美……正是这些吉祥的数字组成了婺源“三雕”的精美图案,使徽派建筑更精致化和艺术化。
  到过婺源的人都会发现,婺源的宗庙、官邸贾宅,它的屋顶几乎找不到一条直线,它的屋角起翘和屋脊的升起,给人一种曲弯景深的感觉。为了显示权力、地位的威严和财力的雄厚,无不尽曲直之妙,雕镂之丽。在翘起的屋角屋檐上,蟠龙、风虎、飞狮、猛鳌、麒麟等祥麟益兽千秋万代地替主人守着风口。这种屋顶建筑加上“三雕”的装饰,赋予了它蓬勃的生命力,能引起“观古今之须臾,抚四海于一瞬”的联想。它形式奔放,情调浪漫,给人一种如鸟斯革、如翼斯飞的感觉。
  老房子屋角上的装饰物很多,代表着吉祥和庄重。虽然户与户是同祖同宗,但在建屋时依然不与邻共墙,这就形成了狭窄的小巷,仅容一人通行的单人巷随处可见。人们相信弯曲的巷道会藏风聚气,留住财源。于是当外墙达到一定的长度后定会弯折,从而形成弯弯曲曲的街巷,大巷套小巷,纵横交错,相互连通,把婺源乡村庄园编织成形形色色的迷宫。曲折的巷道除了聚气聚财,也利于防御外来的侵扰。高墙窄巷,迂回曲折,对防御十分有利,外人入村,弯曲的道路使视线不能畅通,而大同小异的巷景又使入者莫辨方向,犹如进入来诺斯迷宫一般让人产生一种天旋地转的方向逆差。巷陌多的地方,夏天特别凉快,因而也特别热闹。巷弄是弯曲的《易经》,玄学的经纬,若是用生活常识来阐述,很难自圆其说。而很多婺源“三雕”精品都存在长巷短弄里。那些门罩额枋、檐角花窗、珍禽异兽、祥龙瑞凤令人流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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